午后,养心殿内静得只听得见紫毫笔尖划过奏章的沙沙声。
皇帝刚从翊坤宫回来,身上那点沾染的暖香,早已被殿内清冷的墨香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换下常服,重新坐回案前,又变回了那个六根清净、一心只有江山社稷的孤家寡人。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进来,奉上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
“皇上,甄大人已在殿外候着了。”
皇帝“嗯”了一声,头也未抬:“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身崭新官服的甄远道躬身而入,步履稳健,神情肃穆。
“臣,甄远道,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甄爱卿,平身。”皇帝终于放下笔,抬眼看向他,目光在他那身簇新的左副都御史官服上停留了片刻,“在外,你是朕的臣子。在内,你是朕的岳父。不必拘礼。”
苏培盛机灵地搬来一张圆凳。
“甄大人,请坐。”
“多谢苏公公。”甄远道只坐了半个臀,腰背挺得笔直,姿态恭敬到了极点,“不知皇上急召微臣,所为何事?”
皇帝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不紧不慢:“朕升你做左副都御史,可还习惯?”
这话说得随意,却像一块石头投进甄远道的心湖。他立刻离座,躬身回话:“皇恩浩荡,臣唯有殚精竭虑,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坐下,”皇帝的语气平淡,“你这么站着,朕倒觉得生分了。朕与菀嫔之间,便没这么多规矩。”
提到女儿,甄远道的神情才稍稍松弛了些许,却依旧不敢坐实:“小女自幼任性随意,不拘小节,蒙皇上不弃,是她的福气。还请皇上日后多加担待。”
“朕喜欢她的性子。”皇帝放下茶盏,终于切入了正题,“朕让你联络都察院可用之人,办得如何了?”
来了。
甄远道心头一凛,知道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却并未呈上,只是双手捧着。
“回皇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瓜尔佳·鄂敏、御史薛从简、洛平,皆是心向皇上之人。臣已与他们通过气,他们暗中已搜罗了不少年羹尧骄横跋扈、结党营私的罪状。只等皇上一声令下。”
皇帝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弹劾他的折子,朕的案头堆得比山还高,朕都留中不发。只因时机未到。”他抬眼,目光沉沉地看着甄远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噬。要动他,便要一击即中,让他和他背后的人,再无翻身之力。”
甄远道听得手心冒汗,只觉得那股帝王威压扑面而来。
“皇上深谋远虑,臣,明白了。臣定会约束好底下的人,绝不打草惊蛇,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很好。”皇帝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时机一到,朕会让张廷玉知会你。”
君臣二人间的机密大事谈完,殿内的气氛反而松快了些。
皇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话锋一转:“说起来,菀嫔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今日既然进了宫,要去瞧瞧她吗?”
甄远道受宠若惊,连忙再次起身:“臣谢皇上天恩。只是……小女小产之后,臣与拙荆心中万分挂念,却也不敢擅请。后宫禁地,外臣出入多有不便,恐惹人非议,损了小女清誉。还是等他日拙荆有幸蒙皇上恩典,再由臣陪同,一同探望,方为妥当。”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思女之情,又守住了臣子本分,更处处为女儿和皇帝的体面着想。
皇帝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难怪能教出菀嫔那样的女儿。”他摆了摆手,“罢了,朕会替你告诉她,朕也会好好护着她。”
“有皇上这句话,臣与小女,感恩不尽。”
“时候不早了,朕不留你用膳。苏培盛,好生送甄大人出去。”
“嗻。”
甄远道恭敬地退了出去,直到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皇帝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敛去。
他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目光却没了焦距。
一个孙承德,死了都能让女儿拿来表忠心,换一个从三品追封,安抚孙氏一族和。
一个甄远道,活着就是一把好用的刀,不仅自己谨慎妥帖,还把女儿教得那般玲珑剔透,能为他分忧。
一个“孝”,一个“忠”。
这后宫里,朕的这两位嫔妃,倒比前朝某些尸位素餐的老臣,有用得多。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想起孙妙青昨日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想起她今日一早打发人去请太医的举动。
***
翊坤宫里,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宫门外就热闹了起来。
颂芝眉开眼笑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礼单:“娘娘,您瞧,皇上一走,内务府的人送东西都勤快了。方才赵大人的夫人还托人递话,想送一对玉如意来给娘娘赏玩呢。”
年世兰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摘下耳上的东珠,闻言轻嗤了一声:“一对玉如意?她倒是会见风使舵。”
她将那对耳坠扔进首饰盒里,发出一声脆响。
“今时不同往日。上次就是吃了张扬的亏,本宫重得圣心不容易,切不能再轻举妄动。告诉他们,东西都退回去,本宫如今什么都不缺。”
“是。”颂芝嘴上应着,心里却觉得自家主子多虑了,“可奴婢瞧着,皇上对娘娘一如往昔啊。今日还特意夸咱们小厨房的菜呢,说还是您这儿舒坦。”
“本宫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年世兰转过身,看着殿内重新燃起的欢宜香,那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她有些心烦意乱,“但总觉得皇上对本宫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蹙起眉头:“虽说皇上近日常来,可还没复本宫的位分,也没有重新颁下封号,本宫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颂芝连忙上前为她捶着背,宽慰道:“娘娘您多虑了。慧嫔不过是母凭子贵,皇上念着六阿哥罢了。至于菀嫔,那点子恩宠哪能跟娘娘比?只要皇上常来,复位封号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奴婢听说,今天皇上又赏赐大将军了!”
年世兰精神一振:“真的?”
“千真万确!”颂芝的音调都高了些,“说是平定青海有功,赏了双眼花翎和黄马褂!宫里都传遍了!”
年世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脸上重新绽放出明艳的笑容。
“那就好。”她长舒一口气,之前那点不安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哥哥才是她最大的倚仗!只要哥哥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她在这后宫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本宫虽说有些脾气,但比哥哥好多了。本宫最怕的就是哥哥一时疏忽,得意忘形,见罪于皇上。如今哥哥得到了皇上信任,本宫稳坐后宫也就安心了。”
她站起身,那股子骄矜又回到了身上。
“去,看看小厨房给皇上备的药膳炖好了吗?本宫亲自给皇上送去。”
“是!”
看着颂芝快步离去的背影,年世兰走到窗边,望着养心殿的方向,凤眼里重新燃起了烈火。
皇上,这后宫,只有臣妾,才最懂您的心。
***
春熙殿内一片沉寂。
卫临背着药箱进来时,孙妙青正歪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额角,脸色在昏暗的殿内显得格外憔悴。
青珊见他来了,连忙上前,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焦急。
“卫太医,您快给主子瞧瞧,主子说她心口发慌,身上也没劲儿。”
孙妙青掀了掀眼皮,视线虚弱地落在卫临身上,随即朝春桃她们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单独问卫太医。”
“是。”
待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间的一切声息,孙妙青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前一刻还病气缠身的慧嫔,此刻腰背挺得笔直,脸上那层精心伪装的苍白与虚弱瞬间褪去,眼神清明得像一汪寒潭。
“坐。”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的绣墩。
卫临没有坐,只是躬身,姿态恭敬:“娘娘凤体要紧。”
“别演了。”孙妙青的声音压得极低,直接得像一把出鞘的匕首,直奔主题,“你我之间,不必来这些虚的。给我把脉,看看是不是我猜的那样。”
卫临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明白了此番召见的真正目的。
他不再多言,上前两步,利落地从袖中取出脉枕,稳稳垫在孙妙青的手腕之下。
三指搭上。
殿内霎时落针可闻。
孙妙青垂眸看着他,只见卫临起初微蹙的眉头,在指尖的细微感受中,渐渐舒展开来。
片刻后,他收回手,起身,对着孙妙青便是一个无声却郑重的大礼,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却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狂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是喜脉,已有一个月了。”
成了!
孙妙青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口气缓缓吐出,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很好。
二胎项目,顺利立项。
这一季度的KpI,彻底稳了。
她清了清嗓子,那恰到好处的惊喜与一抹羞涩重新回到脸上,语气也恢复了慧嫔该有的温婉柔和:“六阿哥才一岁多,本宫这身子……能撑得住吗?”
“娘娘放心。”卫临立刻接话,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娘娘产后恢复得极好,底子扎实。只是毕竟耗了元气,如今又添了喜,有些体虚乏力是常理。微臣开的方子,明面上是补气血,实则是固胎之用,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孙妙青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
她压低声音,仔细叮嘱:“方子开得像样些,药材要真,分量要足,别让人看出端倪。另外,往后的平安脉,就劳你亲自跑一趟了。”
“为娘娘效劳,是微臣的本分。”卫临躬身告退。
他一走,孙妙青脸上的笑意再也无需掩饰,在殿内无声地绽放开来。
她走到摇篮边,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塔斯哈,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好大儿,听见没?妈给你摇人儿来了,你马上就有伴儿了。”
塔斯哈砸吧砸吧小嘴,翻了个身,继续他安稳的梦乡。
孙妙青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翊坤宫那位不是刚复宠,风头正盛吗?
碎玉轩那位她爹不是刚升官,春风得意吗?
这后宫的风头,可不能让她们占尽了。
她孙妙青,要么不动声色,一出手,就必须是个王炸。
这刚刚消停了没几天的后宫,怕是又要因为她这肚子,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她唇边的笑意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看戏般的愉悦。
斗吧。
斗得越热闹越好。
她正好坐山观虎斗,安安心心把她这第二份“业绩”,做大,做强。
***
寿康宫里一向是安静的。
不同于各宫争奇斗艳的熏香,这里终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与陈年檀木混合的气息,闻着便让人心静。
愉贵人沈眉庄正垂首侍立在太后身后,一双素手力道适中地按捏着太后的肩颈。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常年侍奉长辈的熟稔。
太后闭着眼,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舒泰,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这孩子,手上倒是有几分巧劲。”
沈眉庄手下动作未停,声音温婉平和:“臣妾在家时,也常为母亲按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不尽心。”
“是个孝顺孩子。”太后睁开眼,透过面前光可鉴人的铜镜,看着身后那个眉眼清冷的女子,“只是,哀家很好奇,你这份孝心,怎么全用在哀家这老婆子身上了?”
沈眉庄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太后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心上:“年妃复起,风头正盛;菀嫔的父亲高升,圣眷优渥;就连春熙殿那位,也凭着六阿哥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这后宫一浪高过一浪,你倒好,整日躲在哀家这里,是真打算学哀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带了些许审视的严厉。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沈眉庄停下了动作,走到太后身前,缓缓屈膝跪下,姿态恭敬,却不见半分惶恐。
“太后说笑了,臣妾并非躲懒,更不敢生出避世的心思。”她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太后的视线,“太后是皇上的额娘,是天下人的国母。您的凤体安康,便是皇上最大的心愿,是江山社稷的福气。臣妾能有机会在您身侧侍奉,为您分担一二,是臣妾的福分,也是在替皇上尽一份为人子的孝道。这比在御前争一日宠爱长短,要有意义得多。”
她顿了顿,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于自嘲的笑意:“再者,宫中人才辈出,妹妹们个个能歌善舞,心思玲珑。臣妾自知愚笨,学不来那些讨巧的本事,与其在御前献丑,惹皇上心烦,倒不如在您这里,学一学为人处世的沉稳和气度。您随口一句指点,便够臣妾受用终身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太后,又全了君臣体面,还将自己的“不争”,说成了一种更高明的“懂事”。
太后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份被精心掩藏起来的傲气与疏离。
这孩子,心是彻底冷了。
因假孕被禁足的那些日日夜夜,怕是早已将她对皇上那点少女情怀消磨得一干二净。如今的她,不是不争,而是不屑于去争那份虚无缥缈的帝王恩宠了。
“你啊,”太后叹了口气,语气竟柔和下来,“这张嘴,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她伸手,将沈眉庄扶了起来:“也罢,你既有这份心思,哀家这里便永远有你的位置。只是,这宫里光有孝心和一张巧嘴,是远远不够的。”
说着,太后褪下自己腕上的一只成色极好的老坑翡翠镯子,那镯子在她腕上戴了多年,被养得温润通透。
“这个,你戴着。”
沈眉庄大惊失色,连忙推辞:“太后!这万万不可!此物如此贵重,是您的心爱之物,臣妾怎敢……”
“哀家给你的,你就拿着。”太后不容分说,亲自将那镯子套在了沈眉庄纤细的手腕上,尺寸竟是正好。
腕上一沉,那玉石的冰凉触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沈眉庄看着这只镯子,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
自她被冤禁足,父亲斥她丢了家族颜面,旧日好友避之不及,就连皇上,也只给了她一个“愉”字作为补偿。何曾有人这般,旗帜鲜明地护着她?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孙竹息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回禀:“启禀太后,方才春熙殿传了话,说慧嫔娘娘近来总是心悸气短,请了卫太医过去瞧脉。”
殿内刚刚回暖的气氛,瞬间又冷了下去。
沈眉庄下意识地抚上腕间的镯子,垂下了眼帘。
太后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刮着浮叶,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心悸气短?哀家看,是有些人,心里的火烧得太旺了。”
她呷了口茶,目光落在沈眉庄身上,意味深长。
“瞧着吧,这宫里的热闹,才刚起了个头呢。”
*****
一早甄嬛便直接往景仁宫去了。殿外白雪皑皑,寒风凛冽,景仁宫里却因烧着上好的银丝炭,而温暖如春。
宫里闻不到一丝香料的味道,只有炭盆上温着的一壶热茶,偶尔冒出几缕清雅的茶香。
皇后正歪在榻上,怀里抱着个暖手炉,手里拿着一把小银剪,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剪着一盆红梅。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后眼皮都未抬,剪去一截旁逸斜出的枯枝,“坐。”
甄嬛依言坐下,看着皇后那娴静的侧脸,轻声开口:“臣妾知道娘娘从不用香,但不知娘娘为何不用香。”
皇后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将剪子放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看向甄嬛,脸上是那副标准的、宽和的笑。
“是女人哪有不爱香的?只是本宫身为六宫表率,总想着能为皇上节省些香料银子。可这事又不能强求,旁人一看到年妃妹妹所用的欢宜香如此贵重,再看看自己宫里,难免会心生怨言,怪罪本宫苛刻。”
她叹了口气,抚摸着脚边白猫柔顺的皮毛,语气里满是无奈:“所以,也只好本宫一人不用,全当是做个样子罢了。”
甄嬛垂下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佩:“娘娘此心,皇上必能体会娘娘一番苦心。”
“杯水车薪罢了。”皇后淡淡道,似乎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是皇后身边的姜福海。
“皇后娘娘吉祥,菀嫔娘娘吉祥。”
“什么事?”
姜福海躬着身子,双手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高声道:“奉皇上旨意,小于六宫,复年妃为华妃,钦此。”
说完,他便垂手立在一旁,等着皇后示下。
殿内静了一瞬。
皇后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还有心情逗弄了一下脚边的松子,才慢悠悠地开口:“知道了,你退下吧。”
姜福海恭敬地退了出去。
皇后这才重新拿起那把小银剪,看向甄嬛,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色尚早:“你看,说来就来了。”
甄嬛抬起头,试探着问:“娘娘不觉得意外吗?”
“迟早的事罢了。”皇后轻笑一声,目光落回到那盆红梅上。
她看着其中一朵迎着寒气开得最艳、最红的花,那花瓣在暖气里舒展着,几乎要将旁边含苞待放的花蕾都比下去。
“就好像这寒冬再烈,也总有那么一两枝,非要顶着风雪冒出头来。”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咔嚓”一声轻响。
那朵开得最是夺目的红梅,被她干脆利落地剪了下来,掉落在地。
皇后将剪子随手放在一旁,拿起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只是开得太碍眼了,不要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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