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林浩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北门那家“一点点”奶茶店。他紧张地在店门口来回踱步，心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这感觉，比他第一次做组会报告还要紧张。
十二点半整，一个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街角。
苏晓月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换上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帆布包，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阳光下，她整个人显得清新而又温和，少了几分实验室里的干练，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亲切。
“等很久了吗？”她笑着走过来。
“没，我也刚到。”林浩赶紧说，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半拍。
“想喝什么？我请你吧，就当是祝贺你做出非晶了。”苏晓月主动说道。
“别别别，说好了我请的，感谢你上次的帮忙。”林浩连忙抢着去扫码点单，“你喝什么？波霸奶茶？还是四季春？”
“跟你一样就行。”苏晓月笑道。
最终，两人捧着两杯温热的波霸奶茶，在奶茶店靠窗的位置坐下。
“好了，说吧，大忙人。”苏晓月吸了一口奶茶，促狭地看着他，“找我这个李老师团队的‘核心成员’，又有什么机密任务啊？”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让林浩放松了不少。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真被你猜中了，确实是来‘刺探军情’的。”
他把想使用学院公共平台那台带低温环境箱的mtS测试机，以及在预约hRtEm时碰壁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他很聪明地隐去了陈默那个关于“低温自修复”的、足以引起地震的宏大猜想，只说是为了完成博士开题，需要一些低温下的基础力学数据。
苏晓月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思索。
“周凯师兄拒绝你，我一点也不意外，”她说，“那台hRtEm，现在是我们李老师项目组的命根子，他们正在做一个和军工相关的保密项目，管理得确实很严。别说你了，就算是我们组里其他方向的学生，想用都得排长队，打报告。”
“原来是这样……”林浩有些释然，看来也不完全是针对他个人。
“不过，”苏晓月话锋一转，“你说的咱们学院那台mtS，我知道。负责的王师傅，人称‘王怪’，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你要是直接去找他，十有八九也得碰钉子。”
“啊？那怎么办？”林浩的心又悬了起来。
“王师傅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苏晓月像个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压低了声音，开始给林浩支招，“他最烦的，就是那些拿着导师名头来压他、对他指手画脚的博士生。但他对真正踏实肯干、懂礼貌的学生，其实特别好。”
“那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自己得把功课做足。”苏晓月伸出一根手指，“你得把你需要的测试标准（比如AStm或者国标）、样品尺寸、测试温度、加载速率这些，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去找他的时候，不能说‘我想测个低温性能’，而要说‘王师傅，我想依据xx标准，在液氮77K温度下，以10^-3每秒的应变速率，对我的这个样品进行一次单轴压缩测试’。你越专业，他越觉得你靠谱。”
林浩听得连连点头，赶紧拿出手机记了下来。
“其次，”苏晓月伸出第二根手指，“姿态要低。别叫他‘王师傅’，要叫‘王老师’。去找他的时候，最好带上点小礼物，不用贵重，一包好烟，或者一盒茶叶都行。就说，‘王老师，我新来的学生，想跟您学习仪器操作，以后还得多麻烦您’。让他觉得，你是在‘求教’，而不是在‘使用’。”
“最后，”苏晓月狡黠地一笑，“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你得让他看到，你不是个只会动嘴的‘书呆子’。”
“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那点事能瞒得住？” 苏晓月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笑意，“咱们702的八卦传播速度，比电子迁移率还快。早就听说了，陈默老师那台老掉牙的电弧炉，前几天突然‘心脏骤停’，连厂家都说不一定能修好，结果被他新招的博士生，用“手搓高压包”的方式给救活了。这事儿，你知道说的是谁吧？”
林浩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光辉事迹”不仅传开了，还被包装得这么有传奇色彩，脸不由得一红：“额，运气好而已……”
“这就对了！”苏晓月一拍手，“王师傅自己就是个技术狂人，最欣赏动手能力强的学生。你去找他的时候，可以‘不经意’地跟他聊起你对设备维修的一些心得。如果恰好他那台mtS有什么小毛病，你又能帮他看出一二，那这事儿，基本上就成了百分之九十了。”
听完苏晓月这番“三步走”的战略部署，林浩感觉自己茅塞顿开。他看着眼前这个逻辑清晰、心思缜密的女孩，心里充满了敬佩。她不仅懂科研，更懂人情世故，这种“双商在线”的属性，简直是bug级别的存在。
“苏晓月，你……你太厉害了！”林浩由衷地赞叹道，“你简直就是我们‘地下党’安插在敌人内部的王牌特工啊！”
“去你的，谁跟你是‘地下党’。”苏晓月被他逗笑了，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我只是……不希望看到真正有价值的研究，因为一些人为的障碍而被埋没而已。”
她顿了顿，看着林浩，认真地说道：“你那个关于低温性能的想法，虽然你没细说，但我感觉，非常有意思。加油吧，如果真的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
她的眼神，清澈而又真诚。
林浩看着她，感觉手里的奶茶，似乎变得更甜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个围绕着Lm-101的、脆弱但又坚固的“地下联盟”，正式成立了。这个联盟，没有书面协议，没有利益交换，只有两个对未知世界同样充满好奇的年轻心灵，在现实的壁垒面前，选择站在一起。
带着苏晓月提供的“通关秘籍”，林浩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他知道，接下来，他要去挑战那个传说中的“王怪”了。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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