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林晚星就蹲在灶台前生火。玉米秆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苗映着她眼底的红血丝——昨晚几乎没合眼，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父母关于“电子厂”的密谋，还有朝阳那句“我不要新自行车，只要你上高中”。锅里的水渐渐冒起热气，她却没像往常一样趁机背单词，只是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心里翻涌着不安和倔强。
“姐，我来帮你烧火！”朝阳揉着眼睛跑进来，手里还攥着半个冷红薯，“妈还没起吗？我去叫她！”
“别去。”林晚星赶紧拉住他，声音压得很低，“让妈再睡会儿，咱们先把饭做好。”她怕朝阳一开口，就把昨晚偷听的事捅破，更怕母亲提前开始“哄骗”她去电子厂——她还没来得及找李老师，还没准备好和父母摊牌。
朝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坐在灶边添柴。姐弟俩没再说话，只有火苗的声响和锅里水沸腾的声音，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林晚星看着弟弟认真的侧脸，心里又暖又酸——十岁的朝阳都懂她的梦想，可生她养她的父母，却只想把她推向电子厂的流水线。
早饭做好时，母亲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桌上的玉米糊糊和咸菜，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这些？不知道给你爸煮个鸡蛋？他今天还要去镇上给朝阳买作业本。”
林晚星没吭声，默默给母亲盛了碗糊糊。她知道，在母亲心里，父亲和朝阳永远是第一位的，她的付出永远是理所当然。
父亲很快就吃完了饭，背起麻袋准备去镇上。路过林晚星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林晚星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的期待又沉了下去——她原本还指望父亲能有一丝犹豫，可现在看来，父亲已经和母亲站在了一起。
“晚星，你跟我来趟房间。”母亲放下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晚星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给朝阳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外面等着，然后跟着母亲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旧布料的味道，母亲的梳妆台上摆着一个掉了漆的镜子，旁边放着朝阳的奖状，却没有一张她的——哪怕她每次都考班级第一，哪怕她这次考了全县第二。
“妈，你找我有事？”林晚星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抖。
母亲坐在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到她面前：“这里面有两百块钱，你拿着。王婶已经帮你报了电子厂的名，下周一就去县城报到。”
林晚星看着那个信封，像是看到了自己被碾碎的梦想。她没有接，声音带着急：“妈，我不去电子厂！我要上高中，我考了全县第二，能考上省重点，我能靠奖学金读书，不用家里掏钱！”
“你还提上高中的事！”母亲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把信封往她手里塞，“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家里供不起你读书！朝阳明年就要上初中了，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去电子厂，一个月能挣一千多，既能给朝阳攒学费，又能给家里减轻负担，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林晚星后退一步，避开母亲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妈，我才十五岁，我想上高中，想考大学，我不想一辈子待在电子厂里！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小梅考了全县第五，她妈都支持她去省重点，为什么你就不能支持我一次？”
“小梅是小梅，你是你！”母亲的声音尖锐起来，站起来瞪着她，“她家条件好，能供她读书，咱们家能吗？你别总跟人家比，认清现实行不行？我这是为了你好，电子厂管吃管住，总比你在学校里瞎折腾强！”
“为我好？”林晚星哭着反问，声音带着委屈和不甘，“为我好就是让我放弃梦想，去流水线干活吗？为我好就是让我用十五岁的青春，给弟弟攒学费吗？妈，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母亲气得抬手就要打她，却被突然进来的朝阳拦住了。朝阳抱着母亲的胳膊，哭着说：“妈，别打姐！我不要学费，我不要新作业本，我只要姐去上高中！”
母亲愣了一下，看着朝阳哭红的眼睛，语气软了些，却还是不肯松口：“朝阳，你不懂，妈这是为了你姐好。等她挣了钱，将来就能嫁个好人家……”
“我不要姐嫁人生娃！我要姐当大学生！”朝阳的哭声更大了，紧紧拉着林晚星的手，“姐，咱们去找李老师，李老师肯定会帮你的！”
林晚星心里一动，是啊，她可以找李老师！李老师一直支持她，说不定李老师能说服父母。她擦干眼泪，拉着朝阳就要往外走：“妈，我去找李老师，让李老师跟你说，省重点真的有奖学金，我真的能靠自己读书！”
“你敢去！”母亲一下子拉住她，语气里带着狠劲，“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就别认我这个妈！”
就在这时，父亲突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刚买的作业本。看见屋里的情景，他皱了皱眉：“吵什么呢？让邻居听见了笑话。”
“你来得正好！”母亲像是找到了靠山，指着林晚星说，“你女儿不肯去电子厂，非要去上高中，还说要去找李老师，你快说说她！”
父亲放下作业本，看向林晚星，语气带着不耐烦：“晚星，听你妈的话，去电子厂好好干活，别总想着读书。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供不起你……”
“爸！”林晚星打断他，眼里满是期待，“我考了全县第二，李老师说我肯定能考上省重点，省重点有奖学金，每年五百块，足够我交学费和资料费了！我周末还能去打工，不用家里掏一分钱！你就不能支持我一次吗？你以前不是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吗？”
父亲避开她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旱烟袋，慢悠悠地卷着烟，语气却越来越冷：“以前是以前，现在家里条件不一样了。朝阳明年就要上初中，我跟你妈年纪大了，挣不了多少 money 了，你当姐姐的，就该帮衬着点家里。读书有什么用？女孩子家，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事。”
“可我不想嫁人！我想上高中！”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得更凶了，“爸，我知道家里难，可我真的能靠自己！我只要这一次机会，只要让我去上高中，我将来肯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会让朝阳也能读好书！”
“报答？你一个女孩子，能怎么报答？”父亲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失望，“我看你就是被读书冲昏了头！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你必须去电子厂，要是敢去上高中，就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我不！我就要去上高中！”林晚星第一次敢这么跟父亲顶嘴，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们的女儿，不是给弟弟攒学费的工具！我想上高中，有错吗？”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响起，林晚星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父亲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眼神里满是怒火，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爸……”林晚星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你打我？就因为我想上高中？”
朝阳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扑到林晚星身边，哭着对父亲说：“爸，你别打姐！姐没错，是你错了！姐想上高中，你为什么不让她去？”
父亲看着朝阳哭红的眼睛，又看了看林晚星脸上的红印，手慢慢垂了下来，嘴里却还是硬着：“我打她，是因为她不懂事！是因为她不知道心疼我跟你妈！是因为她不知道帮衬弟弟！”
母亲也没想到父亲会动手，愣了一下后，赶紧拉着父亲的手：“你别生气了，孩子还小，慢慢说。晚星，你看你把你爸气的，快跟你爸道歉，答应去电子厂。”
“我不道歉！我也不去电子厂！”林晚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神却格外坚定，“就算你们打我、骂我，我也要去上高中！我考了全县第二，我有资格去上高中！你们不能毁了我的未来！”
说完，她拉着朝阳，转身就往外跑。母亲想拉住她，却被她甩开了。她跑出院子，跑出村子，沿着那条熟悉的土路，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脸颊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眼泪模糊了视线，可她却跑得越来越快——她要去找李老师，她要让李老师帮她，她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梦想。
跑过镇口的杂货店时，老板娘看见她脸上的红印和哭红的眼睛，赶紧问：“晚星，咋了？谁欺负你了？”
林晚星没停下，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跑。她跑过村口的老磨坊，跑过那片熟悉的油菜花田，跑过无数个她曾经背着书包走过的地方。风吹在脸上，带着疼，却也让她清醒了不少——她知道，从父亲打她耳光的那一刻起，她和父母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可她不后悔，她要为自己的梦想争取一次，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终于跑到学校门口，李老师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看见林晚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李老师赶紧放下笔，站起来问：“晚星，怎么了？谁打你了？”
林晚星再也忍不住，扑到李老师面前，哭着把父母要让她去电子厂、她争辩时被父亲打耳光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
李老师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他拍着林晚星的背，语气带着心疼：“晚星，别怕，有老师在。你爸妈怎么能这么对你？怎么能不让你读书？怎么能动手打你？你放心，老师这就跟你回家，跟你爸妈好好谈谈！你考了全县第二，这么好的成绩，怎么能去电子厂？你必须去上高中！”
林晚星抬起头，看着李老师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丝希望取代。她知道，李老师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她擦干眼泪，点了点头：“谢谢李老师，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是老师应该做的。”李老师拿起外套，拉着林晚星的手，“走，咱们现在就去你家，跟你爸妈好好说说。你是个好苗子，老师绝对不会让你放弃读书的机会！”
林晚星跟着李老师，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脸颊上的疼痛还在，可她的脚步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她知道，接下来的谈判肯定会很难，父母肯定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可她不再害怕，因为她身边有李老师，有支持她的人。她要为自己的梦想继续争辩，继续争取，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她也要走进省重点高中的校门，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未来。
阳光渐渐驱散了雾气，洒在土路上，也洒在林晚星的身上。她看着李老师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林晚星，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一定能考上省重点高中，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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