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西北,寒风如刀,裹挟着细沙,无情地扑打在常恒的面庞上。他不禁缩了缩脖子,紧紧跟随在常老爹身后,踏上了前往督军府的道路。
三天前的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在常老爹那座一砖到底、气势恢宏的院子里,西装革履的商会会长满脸谄媚地哈着腰,毕恭毕敬地递上进口雪茄;而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报社主编,则是满脸谄笑地恳请常老爹题字。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们,此时此刻却都变得如此谦卑,活脱脱像戏台上那些插科打诨的丑角一般。
然而,如今的常老爹和常恒,却如两根笔直的青松,谦卑的挺立在这座督军府的大院之前。
在卫兵通报之后,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仿佛是一座神秘宫殿的入口,正等待着他们的进入。管家面带微笑,礼貌地邀请常恒和常老爹踏入这座庭院。
常恒凝视着门内那由青砖铺就而成的甬道,两侧持枪而立的卫兵腰间的牛皮枪套,在阳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他心中暗自感叹,这督军果然是极好面子之人,如此大排场,与老爹之前所描述的并无二致。
常然而,老爹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原本微微佝偻的脊背此刻挺得笔直,脸上堆满了比糖霜还要厚实的笑容,远远地就对着从客厅里出来迎接的督军高声喊道:“哎呀呀,打扰督军大人您处理公务了,小弟我实在是惶恐至极啊!今日小弟我不请自来,还望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呐!”
在穿过那蜿蜒曲折的回廊时,常恒脚下那双粗布鞋在光滑的地砖上直打滑,让他有些狼狈不堪。他趁着老爹不注意,偷偷地瞄了一眼,只见老爹正对着廊下悬挂的那些名人字画赞不绝口,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藏着谄媚的意味。这副谄媚的姿态,比起那些前来家中打通关系的商人们,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常恒不禁心中暗想,以前自己总是觉得那些来家里攀附关系的人谄媚得让人恶心,可如今一看,自己和老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原来,自己以前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走进花厅,一股檀香与香烟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稍微有些呛人。督军早已迎上前去,与常老爹一同在座位上落座。常恒则老老实实地、恭恭敬敬地打完招呼后,也赶紧在一旁坐了下来。
常老爹和督军相互问候之后,便开始谈论起军务和政务来。两人交谈甚欢,气氛融洽。
然而,就在这时,督军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需要一些私密性,或者觉得常恒在旁边有些无聊。于是,他决定将常恒打发出去,让他和自己的小儿子一起玩耍。
常恒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跟着督军家里的下人离开了。他们穿过一条条走廊,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较小的院子里。
院子里,正坐着一位身着藏青呢子大衣的少年。他的打扮颇为时尚,头戴一顶英式猎鹿帽,略微歪斜着,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他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那猫的毛发柔顺如丝,与少年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少年的皮鞋上还镶嵌着鎏金马刺,随着他坐在椅子上晃动双腿,马刺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常恒打量着这位少年,心中暗自揣测,这应该就是督军的小儿子了。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少年交汇时,却看到少年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喂,听我爹说你在游学,”少年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穿得跟叫花子似的,游的明白吗?”
待在他身边的仆人见此情景,脸色瞬间变得惶恐起来,连忙赔笑说道:“小公子年纪尚小,难免有些顽皮淘气,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常公子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啊。”一边说着,一边赶紧伸手轻轻地推了推督军小儿子的后背,示意他赶紧向常恒道歉。
那小子本来还在秋千上晃悠着,被仆人这么一推,身体猛地一歪,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他站稳后,气鼓鼓地瞪了仆人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从秋千上走下来,径直走到常恒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常恒怀中的《新青年》杂志。
这大少爷似乎对这本杂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突然伸手一把将杂志夺了过去,随意地翻了两页,然后便满脸不屑地嗤笑道:“这白话文写得真是枯燥乏味,一点意思都没有,哪能比得上百乐门的爵士歌单那般有趣呢?”
常恒最看不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装逼,更是让他心生厌恶。于是,他决定给这个臭屁小孩一点颜色看看,便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哦?看来小公子对西洋文化颇有研究啊,那不知你对西洋电影、音乐、绘画、兵器等方面又了解多少呢?”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正中那小子的下怀,他立刻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起他跟着家里人去沪上那边见识到的百乐门的霓虹灯、漂亮的衣服、高大的建筑等等。在讲述的过程中,他还不时地手舞足蹈,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身处繁华的大都市的人一样。
常恒则静静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着他兴奋地描述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引得那小子更加兴奋。然而,就在这小公子手舞足蹈之际,他怀中的猫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开始不停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他看着常恒那种看小孩的眼神,突然心里有了其他想法,于是他学着父亲训话的腔调,故意拖长声音:小恒啊,你最近在读哪些书了?
常恒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故作高深、装作成熟的小屁孩,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他故意盯着对方镶着蓝宝石的领带夹,一言不发,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这一举动显然让那小子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显得有些焦急,不停地变换着坐姿,还时不时地用手摆弄着领带夹。终于,他按捺不住性子,猛地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帽子上的羽毛也跟着乱颤。
“问你话呢!你哑巴啦?装什么清高!”小公子气鼓鼓地喊道。
常恒见状,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不过是些《天演论》《革命军》罢了。”
说完,常恒也好奇地问了问这小子平时都读些什么书。没想到,这一问却让他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那臭屁小孩突然把手中的杂志狠狠地甩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青瓷茶盏里的茶水四溅。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屑地嚷道:“书?狗都不读!”
接着,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爹从前老逼着我背《论语》,稍有差错就要罚跪祠堂。现在可好了,整个城都是我的游乐场!谁还去读那些枯燥乏味的书啊!”
他用手指着常恒的鼻尖,那镶玉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让人几乎无法直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你爹能给你买进口留声机?能包下戏园子听角儿?”
常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老舍先生的《茶馆》里那些人物的台词:“种地,我阿玛随大清入关那时,就把我家祖祖辈辈吃的苦吃完了。”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让他忍俊不禁。常恒都想教育一下这个小屁孩了。
可是,当常恒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窗外荷枪实弹的卫兵时,常恒的心情瞬间恢复了平静。
他想起了常老爹和自己在督军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家族势力不如督军家。
面对现实,常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既然我们家势力不如别人,那就暂且认为势力大的说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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