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才洇开一抹浅淡的鱼肚白，常乐就已经醒了。他没像往常上学时那样赖床，反而骨碌一下从床上翻起来，连鞋都没顾上穿好，光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跑到窗边扒着窗框往外看。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麻雀在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蹦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露水的清润气儿，吸一口都觉得心里透亮。
他摸了摸后脑勺，想起昨天娘(三婶）说的话——从今天起，学堂放中秋假，他能歇上好几天，不用背那些拗口的课文，也不用被先生罚着做数学题了。更要紧的是，大哥(常大伯家的）二哥(常恒）还有姐姐们都要回东较场来，他能跟他们厮混一整天。
想到这儿，常乐咧着嘴笑起来，露出两颗刚换没多久的小虎牙。他转身抓过搭在床沿的小军服胡乱套上，又蹬上布鞋，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差点撞到端着洗脸水进来的丫鬟春桃。
“慢点跑，小少爷！”春桃嗔了他一句，又忍不住笑，“这才刚亮天呢，就急着往外蹿？”
“我去找二哥他们！”常乐头也不回地喊，声音已经飘到了院子里。
东较场的军营此刻也渐渐醒了。不同于往日里操练时的肃杀，今儿个处处透着股松快劲儿。
士兵们难得不用天整天锻炼体能，练枪练炮。在早上的体能锻炼和枪法练习后，队列就解散了。有几个正蹲在伙房旁边的空地上抽着旱烟，低声说着话；伙房的烟囱早早冒起了烟，隐约能闻到白面馒头和肉包子的香味，勾得他们的肚子“咕咕”叫。
常乐没去找爹，二伯，大伯。常乐知道这三位大人这时候准在营房后面的空地上打拳——他们不管多忙，晨起练拳的规矩从没破过。
他直奔着哥哥们住的那排营房去，远远就看见常远(常大伯之子）正蹲在门槛上擦枪，修长的枪身被擦得锃亮，在晨光下闪着光。
“大哥！”常乐喊着冲过去，蹲在常远旁边看他擦枪，“你这枪擦得真亮，你能打天上的鸟不？”
常远被他问得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打鸟可惜了，这是用来打坏人的。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去睡懒觉了？”
“睡不着！”常乐晃着脑袋，“我娘说今天大哥和姐姐都回来，外加上爹，大伯二伯也聚到了一起。咱们要在这儿吃团圆饭呢，想想就觉得开心。对了大哥，二哥去哪儿了？”
“常恒去前院帮着收拾屋子了，”常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房子，“你姐姐也该到了，说不定这会儿正跟二婶说话呢。”
常乐一听，又要往外跑，被常远一把拉住：“别急啊，先跟大哥待会儿，等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巧克力，塞到常乐手里，“昨天从你二哥那里搜刮的，好吃得了。”
常乐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心里甜滋滋的，也不着急跑了，就蹲在旁边看常远擦枪。
阳光慢慢升起来，把军营照得暖融融的，远处传来士兵们搬东西的动静，还有人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连风里都带着股热闹的味儿——中秋节到了，不管是在军营里，还是在哪儿，团圆的念想总能把日子烘得热热闹闹的。
过了没一会儿，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姐姐(前文常恒的小童养媳，长大后发现两人只是姐弟情，常恒老爹就索性让她姓了常，当做家里的唯一姑娘对待，还改了名叫常宁）的声音，脆生生的：“三婶快过来，这里准备了你爱吃的椒盐月饼，是城南那家铺子刚做的。”
常乐远远听到之后，再也坐不住了，挣脱常远的手就往门口跑：“姐姐！我也要吃。”
常宁正提着个食盒往里走，见他跑过来，笑着把食盒往旁边的三婶手里一递，弯腰把他抱起来：“哟，我们小乐都长这么高了！几天不见，是不是又淘气了？”
“我才不淘气呢！”常乐搂着常宁的脖子，把脸埋在她身上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脂粉香，跟娘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姐姐，你带月饼了？是不是甜的？”
“有甜的，也有咸的，等会给你拿。”常宁抱着他往里走，正好撞见常敬之兄弟三人从后面的空地回来，身上还带着练拳后的薄汗。
“爹！大伯！二伯！”常乐依次喊道。
常敬之点了点头，看了眼常宁：“回来了？路上顺不顺畅？现在还不挤吧，常乐你个臭小子赶快下来，别把你姐姐累会了。”
“街上现在人还少！”常宁把常乐放下来，规规矩矩地站着。“二弟和大哥在前院呢，我先去跟娘，大伯母 三婶她们说说话。”
常敬之“嗯”了一声，看着今天是中秋节的面子上把常宁放过了，这丫头，昨天把跟她搭讪的小男生的腿打断了。“哎，真是头疼”看着常敬之头疼的模样，常大伯和常三叔促狭的笑了起来。
常敬之目光扫过军营里忙碌的士兵，又看向远处——东较场这地方大，能容下这么一大家子人，也能容下士兵们操练、驻扎，暂时住着倒也方便。
只是想起还没建好的督军府，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当初选择自己的督军府地址，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陆洪涛在任时，在肃王府旧址那边新修了督军府，离任时对他也说了，让他搬过去住，现成的宅子，不用费事儿。
他也去看过，那地方地段好，又是新宅子，透着股气派。可再一琢磨，肃王府旧址太靠城里中心，四面都是民居，真要是出点什么事，进出都不方便，防御也差了些。当时有点犹豫。
后来又看了几处地方，不是太小，就是位置不合适。
陆洪涛新建成的那个督军府，反而是最合适的地方了——黄河铁桥—城区—南山”三点锁钥的零距离、对城内全部驻军的 5–10 分钟步行半径、以及现成市政水电网，是其他地方都无法同时复制的“四维不可复制资源”。
等把这座督军府看完之后，才发现刚建成没多久的房子，好多地方都不合心意，作为办公属性还可以，军事上面差的太多了。
当时还是常恒提了一嘴，说他这些年“攒”下不少建筑材料——常恒从系统里面签到的。全面翻新金城是不可能的，但是扩建，加固个像样的督军府却绰绰有余。
“二叔，弟弟说前院的桌子都摆好了，就等您过去呢。”常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见常敬之站着出神，低声说了一句。
常敬之回过神，点了点头：“走，去看看。”
前院的空地上已经摆开了几张大桌子，旁边还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伙房的人正往这边搬菜。
凉菜有：酱牛肉、腊羊肉、凉拌三丝（胡萝卜、粉丝、海带）金城糟肉（用酒糟腌制的五花肉，西北特色）
热菜类：手抓羊肉（甘肃传统，用宁夏盐池滩羊）红烧黄河大鲤鱼（兰州段黄河鲤鱼，用酱油、糖色烧制）清蒸陇西火腿（陇西特产，咸香风味）爆炒羊杂（羊肝、羊肚、羊腰子，加辣椒、蒜苗快炒）黄焖鸡块（选用陇南土鸡，加土豆、胡萝卜炖煮）。
主食只有牛肉面。
常宁，常恒，常乐几人正帮着家里的主妇摆碗筷。常恒见常敬之过来，笑着说：“爹，您看这菜够不够？不够让伙房再添两个。”
“够了够了，”常敬之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家人吃饭，不用弄那么多讲究。”他说着，看了眼常恒，“小恒，带着弟弟，把你大伯三叔叫过来，该吃饭了。”
常恒应了一声，常乐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常敬之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又想起了今早看过的正在改建中的督军府——这次改造所有的一切都按最高的标准来，用钢筋混凝土重建主楼，可抗 150 mm 炮弹； 加挖地下指挥室、弹药库；铺设专用电话线、无线电台天线阵； 把原有满城空地改建成可同时容纳 1 个团的现代营房。
正想着，常乐常恒跟在两个大人后面已经回来了。
“先别忙那些了，吃饭。”常敬之把主位让给了大哥，自己和三弟坐了旁边的位置。“活是干不完，咱们先吃团圆饭吧。”
众人应了一声，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子旁，常乐，一会儿夹个丸子，一会儿啃口肘子，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跟哥哥姐姐们说学校里的趣事。
几位大人看着孩子们热闹的样子，又看了眼外面的蓝的透亮的天。心里的幸福感瞬间拉满。
吃完饭之后，几个孩子聚在一起一边打闹，一边帮着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多出来的饭菜，送给厨师了。
常大伯去忙活军务了，常三叔去了商会那里，常敬之则外出视察附近的军事建筑去了。毕竟金城的防御就靠着这“皋兰山—五泉山—沈家岭—东岗坡”这一道天然屏障，军事工程修不好，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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