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的巴县鱼洞镇大黄桷树湾,空气中混合着新稻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喜庆。
人们刚刚从繁重的秋收农活中忙碌出来,这时候已经交完公粮,今年老天爷给面子风调雨顺,人们脸上都显着丰收的喜悦之情。
肖家的青砖瓦房在秋阳下显得格外醒目,窗明几净,窗户上贴着文云淑巧手剪出的“喜鹊登梅”、“五谷丰登”大红窗花。
院坝扫得溜光,新打的家具散发着桐油和木料的混合气息。
今天,既是这新房的“温锅宴”(乔迁之喜),更是文家心尖尖——小外孙肖镇的周岁生日。双喜临门,按照老礼,这仪式可得办得格外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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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文家就已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请来的帮厨媳妇、婶娘们挤在临时搭起的灶棚里,切菜声、剁肉声、说笑声汇成一片。
大甑子里的米饭蒸得热气腾腾,几口大铁锅同时开火:一口炖着蹄髈,一口烧着肥肠,一口炸着酥肉丸子。
灶台边摆满了准备好的“八大碗”、“九斗碗”的半成品:烧白(咸甜两种)、扣肉、粉蒸肉、镶碗(蛋饺肉丸等拼盘)、肘子、全鱼、墩子肉(方块红烧肉)等等。
在七十年代末的重庆农村,这样丰盛的席面,是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彰显着主人家的人缘和实力。
周岁娃娃的生辰宴席一般都是女客来的多不过这次肖家是连着乔迁之喜一起办的所以基本都是全家总动员。
重庆农村办宴席以前还有一个攀比风比如东家办了20桌,西家办了30桌,那说明西家在当地的人缘、人情要比东家好!
这不是攀比我一桌办了100块的宴,席你一桌办了200块的宴席。
主要是攀比主人家的在当地的人气和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也就是一家在当地口碑人脉怎么样。
“温锅”的老礼,讲究亲友“添灶”。
关系近的亲戚,如张大庆家、两位姑妈家,带来的多是实用的家什:张大庆家送了一对崭新的搪瓷盆和一把暖水瓶;大姑妈家送了几斤上好面条和一块厚实的棉布;二姑妈家条件好些,竟托人弄来一张紧缺的“工业券”,让文家自己去买心仪的东西。
邻里和文大路的徒弟们,则多送碗筷、米面、腊肉等实惠物品。所有礼物都贴着小块红纸,图个吉利。
文云淑拿着个小本子,由文英帮着,一一记下“礼簿”,这人情将来都是要还的。
文云淑给儿子肖镇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行头:红绸面子、蓝布里子的小褂裤,是外婆张艳梅亲手缝的;脚上是虎头鞋,虎头绣得栩栩如生,是二舅妈的手艺;脖子上挂着王石匠送的羊脂玉无事牌;眉心还被外婆用锅底灰和朱砂混合点了个红点,谓之“破相”,据说能避邪,让孩子好养活。
打扮停当,肖镇活脱脱一个年画里走下来的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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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高,宾客们提着大包小裹,络绎不绝地到来。
入院门前,都有个小小仪式:关系特别亲近的长辈,如张大庆、王石匠,会被主家热情地拉着,率先抬脚“踩门槛”,边踩边说着“脚踏金银地,步步登高梯”之类的吉利话,寓意着给新家带来好运和稳固。
肖镇被妈妈抱着,在门口迎接,见人就咧开长牙的嘴笑,小手作揖,收获的红包(用红纸包着,多是一角、两角,至亲可能包五角或一元)把他的小围兜塞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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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前,最受瞩目的抓周仪式在堂屋举行。
一张崭新的红布铺在八仙桌下的地上(寓意接地气,根基稳),上面摆放的物件颇有讲究:
文房类: 钢笔(代表文化)、旧书本(代表学问)、算盘(代表算计,也属文)。
工具类: 文大路放的木工角尺(代表手艺、匠心)、小锤子(代表劳动)。
食物类: 张艳梅放的涂了红点的白面大馒头(代表温饱不愁)、一小段腊肠(代表生活富足)。
钱币器物类: 用红纸包着的一枚五分钱硬币(代表财富)、一枚小小的私章(王石匠贡献,代表权力、身份)。
寓意类: 小姑肖正云放的一杆小秤(代表公平、经商),还有一把玩具小枪(代表像爸爸一样保家卫国)。
众人围成一圈,屏息凝神。文云淑将穿戴一新的肖镇放在红布中央,柔声说:“镇娃儿,去抓个前程来!”
小家伙坐在中间,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琳琅满目的物件。
他先走向那个大白馒头,抓在手里捏了捏,引得大家欢笑:“民以食为天,实在!”
但他很快放下馒头,目光被亮晶晶的钢笔和那枚小私章吸引。
他爬过去,毫不犹豫地一手抓起钢笔,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势把那个小私章也捞在了怀里,还拿起那杆小秤,试图扛在肩上,结果没拿稳掉了,又重新捡起来扛在小肩膀上,但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选择,抱着笔和章,冲着众人咯咯直笑。
“好!一手文章,一手印信,还晓得掂量轻重(指小秤)!这是要当文化官,掌印把子,还能权衡利弊啊!”王石匠声如洪钟,他的解读引来满堂彩。
张大庆也笑道:“比他爸爸还有出息!正堂是拿枪杆子,咱镇娃儿将来是拿笔杆子掌印把子!”
这抓周结果,让文大路和张艳梅脸上笑开了花,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
抓周后,还有一个简单的“试儿”环节。
外婆张艳梅端来一小碗特意煮得软烂、拌了肉末和油星的“开荤面”,喂给肖镇吃,寓意孩子从此正式告别纯流食,踏上品尝人生百味的旅程。
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算是为周岁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序曲。
不过川东还有一个民俗,小镇娃爸爸没有在,男性长辈他爷爷也早就没了,也就节省了这个环节——“敷锅底灰”,跟现在过生日敷蛋糕差不多一个意思,大家就图个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乐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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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正式开始,按照川东规矩,辈分高、年龄长的坐“上八位”(堂屋主桌),其余宾客按亲疏远近依次入座。
每桌必有鱼,且鱼头要对着主客或最年长者,寓意“尊敬”和“有余”,这条鱼往往最后才动,也是“年年有余”的象征。
席间,敬酒是少不了的,从文大路作为家主敬全体,到文云淑抱着孩子敬各位长辈,再到同辈之间互相敬酒,气氛热烈。
高粱酒香气浓烈,划拳行令声此起彼伏。
有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开席前,负责端菜的小伙子(通常是亲戚中的晚辈)会故意失手掉一双筷子在地上,旁边立刻有人大声说“快乐(筷落)!”
谐音取义,寓意主客都快乐。这称之为“甩筷”,是川渝宴席上常见的讨彩头方式。
肖镇也有自己的专属座位——一张高高的儿童椅。
他面前摆着小碗,里面是外婆特意准备的烂肉面条和去刺的鱼肉。他挥舞着小勺子,吃得欢实,虽然满脸满身都是油渍,但那副满足的小模样,成了宴席上最生动的风景。
宴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下午太阳偏西。宾客尽欢,陆续告辞,留下满院的喜庆和需要收拾的“战场”。
虽然疲惫,但看着布置一新的家,听着亲友们的祝福,文家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这场严格按照老礼操办的双喜宴,不仅是用美食款待亲朋,更是通过种种仪式,将祈福、感恩和对新生活的期盼都融入其中。
它宣告着文云淑和肖镇母子有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新起点,也寄托了全家对肖镇这个在爱中诞生的孩子最美好的祝愿。
远在南京军营的肖正堂,虽未能亲身参与,但他的奋斗与这个家庭的坚韧,仿佛在这一刻隔空交汇,共同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夜幕降临,文云淑搂着熟睡的儿子,躺在充满木香的新床上,月光透过新窗棂洒入,宁静而安详。家的故事,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宴席的第三天肖正堂的包裹才被送到大黄桷树湾里来,文大路、张艳梅算是被小东西小镇娃给拴在了自己小女儿家了。
打开包裹里面当然又放了信和照片,20岁半的肖正堂更加壮实了,部队伙食相对好一点,又在学校长期锻炼的缘故吧。
把包裹打开,肖镇第一次吃到了稀罕玩意儿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还有好时巧克力瑞士糖这些稀罕洋玩意,一家人还不认识巧克力是啥,还是肖镇这家伙口快“好时巧克力”,这些洋玩意儿和好东西都是何京和刘培基送的,肖正堂没那本事搞到这些东西。
同样也有南京的鸭子还有江南地区的各种糕点,当然也有给文云淑托刘培基从香港带的连衣裙,还有稀罕鲜艳的布料,刘培基这个叔叔很不错给肖镇专门带了两套阿迪达斯的衣服和鞋子,鞋子三双还都是买大了一个号的,这小子有望读幼儿园穿阿迪去上学。
里面也有给两个舅子舅母还有岳父母的成衣,还有三床羽绒被,其中给三个大男人带的呢子大衣很受文大路喜欢。
何京主要是一大沓各种稀罕的烟酒票据还有全国通用的收音机票、自行车票、工业券,对于他家搞这些一点难度都没有。
何京这人虽然有点京城大院人的傲气,不过他在肖、刘俩人这里一点都没显露。
两次啊他和刘培基算是肖正堂直接投喂功劳给他们两人的。
肖正堂的新砖瓦房很惹眼,不过更惹眼的是三块牌子:“光荣之家”、“二等功臣之家”和最拉风的“特等功臣之家”。
现在文云淑每个月都还有武装部亲自送过来的家属津贴和少许票据,这就是他男人拼命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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