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清林岛外海域千帆竞发。
明家的玄色云舟、周家的鎏金画舫、李家的青玉飞舟、张家的墨纹楼船各自率领百人精锐,在晨曦中列阵以待。更有数十艘悬挂着小家族旗帜的飞舟簇拥四周,整支队伍浩浩荡荡达千人之众,如同移动的浮空城郭向西行进。
为首的明家云舟顶层,嵌着南海鲛珠的穹顶洒下柔和光晕。明诚斜倚在千年沉香木雕成的主位上,指尖漫不经心敲击着扶手上镶嵌的避水珠。
周兄今日这般端正,倒是让我感到意外……明诚话音未落,周华已放下咬了一半的龙涎果,用雪帕轻拭嘴角:此去西渊关乎各家气运,自然不能再像平日嬉闹。
对面闭目养神的张超忽然掀开眼皮,腰间悬挂的镇魂玉珏发出细微碰撞声:听说周兄半月前将最宠爱的雪狐妖姬发卖去了赵家?
周华执壶斟茶的手稳如磐石:张兄消息灵通,不过清理些玩物罢了。琉璃茶盏中漾开的涟漪却暴露了他瞬间的凝滞。
下首的珊瑚矮几旁,李倩腕间的七宝璎珞随着动作轻响。她将一枚玉简推到明秀面前:这是父亲让我转交的无疆城布防图。说话时眼风扫过主位,见明诚正将一枚紫晶葡萄抛向空中又接住,仿佛全然未觉。
张敏捏着绣金团扇掩唇低语:周家带队的明明是二房长子,偏让这纨绔来……话音未落,整艘云舟突然轻微震颤,窗外掠过成群结队的铁翼玄鸟,鸟背上隐约可见持戟武士。
明诚终于坐直身子,窗外玄鸟背上传来了一道声音:少爷,前面马上就要进入西渊地界。他指尖凝出水镜术,映出百里外的连绵山脉。
明诚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穿透云舟的墙壁,传到了外面护卫的耳中。
“传令下去,”他依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力量,“到前方陆地处,所有人整顿队伍。所有海族妖兽,都必须化作人形,并尽量遮掩自身海族特征。命令各家族收起飞舟,不得显露任何带有上清界痕迹的科技产品。所有人,改为陆路前往无疆城。”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各家管束好自己的手下大妖,不听命令的,现在就可以掉头回去。但若进入西渊地界后,再有谁敢阳奉阴违,别怪我明家不客气……”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回窗外,轻描淡写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我,不介意给手下的儿郎们加餐。”
“是!少爷!”窗外,玄鸟背上那名原本是虎鲨巨妖所化的中年武士,闻言身形一凛,沉声应命。他深知自家少爷说到做到的性子,这句“加餐”绝非戏言。
随即,洪亮的传令声以此为核心,如同水波般层层扩散开去,在整支队伍上空回荡:
“明少有令,前方陆地休息整顿……”
“明少有令,前方陆地休息整顿……”
“明少有令,……”
一声声传递,带着明诚的意志,清晰地落入每一位修士、每一位大妖耳中。原本整齐飞行的庞大队伍开始调整方向,大大小小的飞舟如同归巢的群鸟,纷纷向着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陆地方向降落而去。
一场从海域到大陆,从张扬到低调的转变,就此开始。所有人都明白,踏入西渊,游戏规则已经改变。而明诚,用最直接的方式,确立了自己在这支联合队伍中的绝对主导权。
命令既已传出,明诚仿佛瞬间卸下了方才的威严,哈哈一笑,又恢复了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重新瘫坐回主位,目光扫过厅内剩余的周华、李倩和明秀等人,戏谑地问道:“我这么安排,各位……没意见吧?”
周华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明少你命令都传遍三军了,现在才来假惺惺地问我们意见?是不是晚了点?”他心中暗自腹诽,怪不得明诚事先把他们这几个四大家族的核心子弟都“请”到自己的飞舟上来,这一手先斩后奏,当着所有依附家族的面下达严令,既确立了权威,又让他们这些平起平坐的盟友难以当场反驳,免得各自麾下人心浮动。这份心机,确实深沉。
张超摸了摸自己肥硕的肚子,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满,口气异常平淡:“我觉得挺好,规矩立清楚,也省得后面麻烦。我也难得清闲,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他说着便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显得颇为灵活,向厅外走去,“我得回去管束手下那帮崽子了,免得哪个不开眼的触了霉头,被明少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走了,小妹。”
张敏也跟着站起身,经过明诚身边时,面无表情地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低声道:“明少,好算计。”说完,便快步跟上哥哥,一同离开了云舟。
只见张超兄妹刚踏出飞舟,空中立刻有一只神骏的巨鹰俯冲而来,两人身形一晃,便稳稳地落在了巨鹰宽阔的背上。巨鹰长啸一声,振翅向着张家的飞舟队伍飞去。
“走了。”周华也懒洋洋地站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临走前还不忘嘴贱,对着明诚嬉皮笑脸地说:“啥时候你真成了我大舅哥,我保证对你所有的安排都没任何意见!”他目光瞟向一旁对他怒目而视的明秀,故意摆了摆手:“秀儿妹妹不用送了。”
随即,他又看向安坐未动的李倩,恍然似的拖长了音调:“哦——李大小姐你不走啊?对了,瞧我这记性,你们早晚是一家人嘛!”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飞舟之外的空中。一顶装饰奢华的软轿凭空浮现,由两名气息凶悍的蟹将稳稳抬着。周华悠然落入轿中,软轿立刻化作一道流光,追向周家的队伍。
转眼间,热闹的大厅便只剩下明诚、明秀以及李倩三人。明秀气得跺脚,对着周华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哥!你看他那个德行!”
明诚却只是笑了笑,目光深邃地望向西渊的方向,并未理会妹妹的抱怨。李倩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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