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像是长了眼睛的细针,专往人骨头缝里钻。沈芷衣掖了掖洗得发白的宫装,将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呵出一团白雾。这里是炎朝后宫最荒僻的角落——永巷,俗称冷宫。而她,是这片被遗忘之地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
几个面生的太监簇拥着一顶暖轿停在巷口,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端庄华贵,却不怒自威的脸。竟是中宫皇后赵月瑶!沈芷衣心头一跳,立刻跪伏在地,周围的破败仿佛都因这位至尊女子的到来而凝固。
“抬起头来。”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芷衣依言抬头,目光谦卑地垂视地面。她能感觉到皇后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尺子,一寸寸丈量着她的五官。
“像,确实有几分像早夭的安华公主。”皇后低声对身旁的心腹嬷嬷说了一句,随即目光重新落在沈芷衣身上,“你叫沈芷衣?从今日起,不必在这冷宫待着了,到未央宫当差。”
不容任何质疑与拒绝,沈芷衣就像一件物品,被轻易地决定了命运。离开前,她唯一能做的,是跑到永巷最深处那间破屋的窗下,对着里面急声道:“静姨,皇后娘娘召我去未央宫,我……”
窗内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沉静温和的女声:“去吧,芷衣。记住,多看,多听,少言。宫里每一步都是深渊,踩不稳,便是万劫不复。”那是顾清漪,一位被废黜在此的妃嫔,也是在这吃人冷宫里,唯一给过她温暖和教诲的人。
未央宫的金碧辉煌,与永巷的破败阴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沈芷衣被安置在一个偏僻小屋,名义上是二等宫女,却无人告诉她具体职责。她只是日复一日地,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监视,以及其他宫女太监们或好奇、或嫉妒、或怜悯的目光。
她谨记静姨的教诲,表现得木讷而顺从,但那双过目不忘的眼睛,却像最精密的刻录机,将未央宫的布局、人流的走向、各位管事嬷嬷的样貌性情、乃至皇后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与焦虑,都一一刻入脑海。
这日黄昏,她奉命去御花园折几支梅花。刚走到梅林深处,便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伴随着一股浓烈却不失雅致的香气。是贵妃云千雪!沈芷衣立刻避到假山后,屏住呼吸。
“倒是让皇后寻了个好由头,找了个赝品来争宠。”云千雪的声音娇媚,却淬着冰冷的毒,“去,查清楚那丫头的底细。若不能为本宫所用……”她没说完,只是轻轻折断了手边一支开得正艳的红梅。
沈芷衣背心渗出冷汗。皇后的“青睐”尚未弄清缘由,贵妃的杀意已如影随形。
当晚回到住处,她在自己单薄的枕头下,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瓷瓶。没有署名,没有只言片语。但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要么是皇后的试探,要么是贵妃的“厚礼”。瓶子里装的,或许是穿肠毒药,或许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指令。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沈芷衣心头剧震,她认得那种身法,是传说中直属于皇帝的暗卫!
她握着那冰冷的瓷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皇后、贵妃、甚至那高坐龙椅的皇帝……她仿佛一瞬间成了旋涡的中心,被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推搡着,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这瓷瓶,究竟是谁送的?她该不该告诉皇后?那个掠过的暗影,是皇帝派来监视皇后的,还是监视她的?沈芷衣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这只误入棋局的小虾米,已然成了各方势力眼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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