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饿了,跟我说啊!我给你弄点吃的,偷鸡算啥本事?”李老栓越说越气,捡起地上的鸡毛就往盔甲妖身上扔,“你说你,挺大个身子,干点啥不好,非要偷鸡?丢不丢妖精的脸?”
鸡毛落在盔甲上,滑了下来。就在这时,盔甲妖突然“哐当”一声,膝盖弯了一下,像是要跪下。
李老栓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盔甲妖慢慢抬起胳膊,那只锈迹斑斑的铁手缓缓张开,掌心里,竟躺着一枚亮晶晶的铜钱。
李老栓愣住了。
盔甲妖把铁手往前递了递,像是要把铜钱给他。
“这是……给我的?”李老栓迟疑着,伸手接过硬币。铜钱温热,边缘光滑,一看就是流通了很久的。
他突然明白了。这盔甲妖不是偷鸡,是买鸡?它把铜钱放在鸡窝边,想换只鸡?可刘老五没看见钱,只当是被偷了。
“你这傻妖精。”李老栓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气全消了,“买鸡得跟人说啊,把钱放那儿谁知道是你给的?”
盔甲妖似乎听懂了,头盔微微低了低。
“行了,这事我跟刘老五说去,就说是我买的,钱我先替你垫上。”李老栓把铜钱揣进兜里,“不过你这盔甲确实该修修了,走路都不利索,还想跟人做买卖?”
他上前一步,指着盔甲妖的左腿:“你看你这膝盖,铁丝捆着能管用吗?得用火烤红了,敲平了,再用铆钉铆上才行。”
又指着它的胸口:“还有这儿,甲片都松了,一走路就晃荡,能不响吗?得重新串起来。”
盔甲妖静静地听着,没动。
李老栓说得兴起,干脆从工具箱里拿出小锤和铁锉:“来,我先给你把锈锉掉点,看看底子咋样。”
他踮起脚,在盔甲妖的胳膊上锉了几下。铁锈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乌沉沉的金属,看着还挺厚实。
“嗯,是块好铁。”李老栓点点头,“就是没人打理,可惜了。”
就在这时,盔甲妖突然“咯吱”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老槐树的树洞里。
李老栓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树洞里黑黢黢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伸手一摸,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碎银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字:“赵甲”。
“赵甲?这是你的名字?”李老栓拿起木牌,“你还藏着私房钱呢?早说啊,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
盔甲妖没回应,但李老栓觉得,它身上的锈好像又少了点,连那“咯吱”声都清脆了些。
从那天起,李老栓每天都带着工具去坡上给盔甲妖修盔甲。他发现这妖精虽然不会说话,但听得懂人话。他说“抬胳膊”,盔甲妖就慢慢抬起胳膊;他说“弯腿”,盔甲妖就小心翼翼地弯一下腿,生怕弄散了好不容易才固定住的甲片。
村里人见李老栓跟盔甲妖混得越来越熟,都觉得他疯了。村长来找他:“老栓,你可别玩火!那是妖精!”
李老栓正在给盔甲妖的头盔打磨,头也不抬地说:“啥妖精?就是个穿盔甲的老伙计。他叫赵甲,以前可能是个当兵的。”
“当兵的能成精?”
“咋不能?”李老栓敲了敲头盔,“你看这手艺,当年指定是好盔甲。估计是死在这儿了,心里有念想,就附在盔甲上了。”
他把打磨得锃亮的头盔往赵甲头上一扣:“你看,多精神!”
赵甲似乎挺满意,微微晃了晃脑袋,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像是在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甲的盔甲在李老栓的打理下,越来越像样。锈没了,松动的甲片被重新铆紧,断了的腿也修好了,走起路来虽然还会“咯吱”响,但再也不瘸了。
他也不总待在老槐树下了。有时会跟着李老栓下山,站在铁匠铺门口看他打铁。孩子们一开始怕他,后来发现他只是站着不动,就敢远远地扔石子打他的盔甲,听那“叮当”声取乐。赵甲也不恼,偶尔还会抬起手,把石子弹回去,吓得孩子们一哄而散,他却一动不动,像是在偷偷乐。
柳溪村的人慢慢也不怕赵甲了。有人家办喜事,还会请李老栓捎点喜糖给赵甲;有人家盖房子,看见赵甲站在旁边,反而觉得踏实。
“赵甲兄弟,帮我看会儿摊子,我去趟茅房。”李老栓有时会跟他打招呼。
赵甲就会“哐当”一声,往铺子门口一站,像个尽职尽责的门神。
这天,李老栓正在给赵甲的盔甲上油,突然听见山下传来吵嚷声。他探头一看,只见十几个拿着刀棍的汉子正往坡上冲,为首的是邻村的恶霸张老三。
“就是他!就是这个妖精!”张老三指着赵甲,唾沫横飞,“前几天我丢了两头羊,肯定是他偷的!今天非拆了他不可!”
李老栓赶紧把手里的油布一扔,挡在赵甲面前:“张老三!你别胡来!赵甲不是妖精,他也不会偷你的羊!”
“不是妖精?那他是啥?”张老三冷笑,“你跟这妖怪勾结,是不是也分了我的羊?”
说着,他挥刀就朝赵甲砍去。
李老栓眼疾手快,一把推开赵甲,自己却没躲开,胳膊被刀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老栓哥!”赵甲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生锈的铁门被推开。这是他第一次“说话”。
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赵甲猛地往前一步,挡在李老栓身前。张老三的刀砍在他的盔甲上,只留下一道白印,自己反而被震得虎口发麻。
“好硬的壳子!”张老三吓了一跳。
赵甲没动,但身上的盔甲突然“咔咔”作响,原本合在一起的甲片竟慢慢张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洞。一股寒气从空洞里冒出来,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气。
张老三和他带来的人都被吓住了,往后退了几步。
“赵甲,别吓着他们。”李老栓捂着胳膊,对赵甲说,“他们就是来闹事的,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赵甲沉默了一会儿,张开的甲片又慢慢合上,恢复了原样。但他依旧挡在李老栓身前,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山下又跑上来几个人,是张老三村里的。他们老远就喊:“三哥!别找了!羊找到了!是掉沟里了!”
张老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看着李老栓流血的胳膊,又看看纹丝不动的赵甲,嘴里嘟囔了几句,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李老栓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赵甲慢慢蹲下来,伸出铁手,轻轻碰了碰他流血的胳膊。
“没事没事。”李老栓摆摆手,“小伤,回去包一下就好。”
赵甲却突然转身,往老槐树走去。不一会儿,他捧着那个油布包回来,把里面的碎银子都倒在李老栓面前,又拿起那块刻着“赵甲”的木牌,往他手里塞。
“你这是干啥?”李老栓愣住了。
赵甲没说话,只是把木牌往他手里按了按,然后慢慢站起身,朝着落马坡的深处走去。他走得很稳,盔甲不再发出“咯吱”声,反而像有人穿着合脚的靴子在走路。
“赵甲!你去哪儿?”李老栓喊他。
赵甲没回头,只是越走越远,身影渐渐融进夕阳里。走到坡顶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朝着李老栓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李老栓手里握着那块木牌,上面的“赵甲”两个字,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他突然明白,赵甲这是要走了。或许是了却了心愿,或许是放下了执念,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从那以后,落马坡上再也没有盔甲妖了。
但柳溪村的人都记得,有个叫赵甲的盔甲妖,跟铁匠李老栓成了朋友。李老栓的铁匠铺里,常年放着一套擦得锃亮的盔甲——那是他照着赵甲的样子,一点点打出来的。
有人问他:“老栓,赵甲还会回来不?”
李老栓总是笑着说:“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他要是回来,看见我给他打的新盔甲,指定高兴。”
每当有月亮的晚上,有人说能听见落马坡上传来“哐当”的轻响,像是有人在试穿新盔甲。还有人说,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两个影子,一个抡着锤子,一个穿着盔甲,像是在说悄悄话。
李老栓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每次他往坡上看时,总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像有个穿盔甲的老伙计,还在那儿,陪着他,守着这方水土,守着那些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日子。
而那套新盔甲,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是在等一个不会迟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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