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吓得脸发白,一个劲地作揖:“张老爷,您大人有大量,我这就给您补上……”
王老实认得这胖男人,是镇上的地主张扒皮,出了名的蛮横。他刚想退出去,就听铜豆儿在他怀里喊:“这人我认识!前几年他爹去世,他偷了庙里的铜香炉卖钱,我当时就在香炉旁边!”
王老实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捂住怀里的戒指,就见张扒皮一脚踹翻了老汉的菜摊,萝卜滚得满地都是。
“太欺负人了!”铜豆儿气呼呼地说,“看我的!”
王老实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手指一轻,铜戒指“嗖”地飞了出去,直冲着张扒皮的脸。张扒皮正骂得起劲,冷不丁被个东西砸在鼻子上,疼得嗷嗷叫。他捂着鼻子抬头,看见那枚铜戒指在他眼前转了个圈,“啪嗒”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哪来的野东西!”张扒皮一抬脚,想把戒指踩扁。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儿发生了——他那只脚像是被钉在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他使劲拽了拽,“刺啦”一声,裤腿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腿肚子,上面不知啥时候沾了些绿锈,像长了层青苔。
“哎哟!”张扒皮吓得魂都飞了,使劲跺脚,可那只脚就是动不了。围观的人看得直乐,有人偷偷说:“怕是遭报应了。”
王老实趁乱捡起铜戒指,揣进怀里,拉着那卖菜老汉就跑。跑到没人的地方,老汉才喘着气说:“多亏了你啊,王兄弟。”
王老实嘿嘿笑了笑,摸了摸怀里的戒指:“不是我,是它。”
回到家,王老实把铜豆儿放在桌上,给它倒了点温水:“你刚才太冒险了。”
铜豆儿转了个圈,得意洋洋:“怕啥?对付这种坏人,就得用点手段。”它突然凑近王老实,“对了,我刚才在他身上闻到股霉味,他家粮仓里肯定有老鼠。”
王老实没把这话当回事,直到半个月后,听说张扒皮家的粮仓被老鼠咬了个大洞,囤的粮食全被糟蹋了,气得他当场晕了过去。
“你看,我就说吧。”铜豆儿蹲在窗台上,晃着圈身子。
王老实笑着摇摇头,给它递过去一小块麦芽糖——这是他卖了鸡蛋特意买的。
入了秋,村里要修水渠,家家户户都得出人。王老实力气大,被派去抬石头。那石头足有几百斤重,四个壮汉抬着都费劲。王老实和另外三个村民抬着一根杠子,刚走没两步,就听“咔嚓”一声,杠子断了。
“这可咋整?”有人急得直跺脚,“耽误了工期,李乡长要罚钱的。”
王老实也犯愁,这附近没合适的木头换。他正摸着后脑勺琢磨,就听铜豆儿在他手上说:“往东边走三步,有棵老槐树,它底下的根够粗。”
王老实半信半疑,往东边走了三步,果然看到棵老槐树,树干得两个人合抱。他跟大伙儿一说,有人说:“这树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动不得。”
“谁让你们砍树了?”铜豆儿在他手上嘀咕,“挖它旁边的侧根,够你们用的。”
王老实赶紧说:“咱不砍树,就挖点侧根。”
大伙儿七手八脚挖开土,果然在树根旁边找到根碗口粗的侧根,砍下来一看,又直又结实,正好当杠子用。
“王老实,你咋知道这儿有根?”有人好奇地问。
王老实挠挠头,指了指手上的戒指:“它说的。”
大伙儿都笑了,以为他开玩笑。只有王老实知道,这戒指精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这天晚上,王老实做了个梦,梦见铜豆儿变成了个小娃娃,穿着绿衣裳,扎着两个小辫儿,正坐在他的炕头上啃柿饼。他刚想说话,那小娃娃“噗嗤”一笑,变成了枚铜戒指,滚到他手心里。
他一激灵醒了,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温乎乎的,像是有心跳。
“喂,你想不想变成人?”王老实轻声问。
铜豆儿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地说:“想是想,可我没那么大本事。得有人真心待我一百年,我才能化形。”
王老实心里一酸,他今年四十,哪能活那么久?他叹了口气:“那我好好待你,等我不在了,让我侄子接着待你。”
铜豆儿突然跳到他脸上,用裂缝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傻样。”
从那以后,王老实对铜豆儿更好了。他给它做了个小木头房子,就放在窗台上,里面铺着棉花;赶集的时候,总不忘给它带块麦芽糖;冬天冷了,就把戒指揣在怀里焐着。
铜豆儿也更勤快了,帮他看着地里的庄稼,哪块地该浇水了,哪块地生虫了,它都提前告诉他。王老实的日子渐渐好起来,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多,他还攒钱修了院墙,把土坯房换成了砖瓦房。
村里人都说王老实走了好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都是铜豆儿的功劳。
转眼过了十年,王老实头发白了不少,背也有点驼了,可身子骨还硬朗。铜豆儿还是那枚绿锈斑斑的戒指,只是那道裂缝好像更亮了些。
这天,王老实正在院里晒谷子,突然看见铜豆儿从屋里滚出来,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发出“嗡嗡”的响声。
“咋了这是?”王老实赶紧放下木锨。
铜豆儿停在他脚边,裂缝里的光闪闪发亮:“我好像……要化形了。”
王老实愣住了:“不是说要一百年吗?”
“可能……你待我太好了吧。”铜豆儿的声音有点哽咽。
王老实蹲下来,看着那枚陪伴了他十年的铜戒指,眼眶突然有点热。他刚想说点啥,就见铜豆儿身上冒出金光,绿锈一点点褪去,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铜色。金光越来越亮,刺得他睁不开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院儿里站着个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小辫儿,穿着件铜色的小褂子,眼睛亮晶晶的,正咧着嘴朝他笑。
“王大叔。”小姑娘的声音细声细气,跟铜豆儿一模一样。
王老实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想摸摸小姑娘的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怕惊着她。
“我还叫铜豆儿。”小姑娘蹦到他面前,仰着小脸,“以后我给你做饭、洗衣裳,还帮你看庄稼。”
王老实的眼泪“吧嗒”掉在地上,砸在刚晒的谷子上,溅起一小片尘土。他这辈子没娶媳妇,没生儿女,没想到老了老了,倒有个这么可爱的闺女。
“好,好。”他抹了把眼泪,笑得合不拢嘴,“咱先去买麦芽糖,管够。”
铜豆儿咯咯地笑,拉着王老实的手就往门外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根缠在一块儿的豇豆,再也分不开了。
后来,村里人经常看见王老实带着个小姑娘下地干活。小姑娘手脚麻利,啥都懂,还总爱往王老实怀里钻。有人问那是谁,王老实就咧着嘴说:“我闺女,铜豆儿。”
没人知道铜豆儿是枚戒指变的,就像没人知道,王老实的枕头底下,总放着一枚绿锈斑斑的铜戒指,那是铜豆儿化形后留下的,她说,这是她的家,也是王老实的念想。
每年秋天,王老实家的院子里总会晒满谷子,金灿灿的,像铺了层金子。铜豆儿就坐在谷堆上,给王老实讲她以前的故事,讲穿绫罗绸缎的小姐,讲走南闯北的货郎,讲庙里的和尚。
王老实就坐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往她嘴里塞麦芽糖,笑得像个孩子。
风穿过院子,带着谷子的香气,也带着岁月的温柔,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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