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疲惫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古老的星辰低语，并不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领域碰撞的尖啸、战舰爆炸的轰鸣，直接响彻在每一个拥有感知能力的存在心神深处。它并非通过空气或神识传播，更像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共振。
简单的一句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的基本真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自悬空山主峰深处升腾而起的温和星辉，已然将林默和他那收缩到极致的混沌领域完全笼罩。这星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坚实感，仿佛凝聚了万古星空的沉淀与守护意志。
纳尔穆克那凝聚了全部杀意与力量、由纯粹“终结”法则构成的漆黑死亡长矛，原本已即将刺中林默的领域核心，此刻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激流的对冲。
那柄足以洞穿星辰的死亡长矛，在接触到那温和星辉的瞬间，其前端便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构成长矛的“永寂”法则，在那星辉的照耀下，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迅速崩溃、消散，最终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疯狂进攻的虚渊舰船，还是拼死抵抗的悬空山弟子和联盟舰队，都被这远超理解的力量震慑住了。
“不可能！”纳尔穆克那混合着亿万亡魂哀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是什么力量？星辰守护意志？此地……此地怎会还有如此完整的星辰本源意志存留？！”
它的“永寂星域”在那星辉出现的刹那，便如同遇到了天敌般剧烈收缩，黑暗潮水般退去，紧紧环绕在“寂灭之喉”周围，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远处，“磐石号”旗舰指挥室内，宇文戟猛地从指挥席上站起，一向沉稳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凝重。他死死盯着光幕上那道温和却浩瀚的星辉，失声低语：“完整的……星辰意志苏醒？这悬空山……到底是什么来头？”
副官的声音带着颤抖：“长官，能量读数……无法测量！法则层面出现高位阶压制！这……这已经超出了常规作战范畴！”
战场上，林默身处星辉的中心，感受着那股温暖、浩瀚、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安全感。他体内原本濒临崩溃的混沌星核在这星辉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来，表面的裂痕缓缓愈合，消耗的力量也在快速恢复。他心中明悟，这并非纯粹的能量补充，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抚慰。
他抬起头，望向主峰深处那星辉的源头，恭敬地行礼：“晚辈林默，谢过前辈援手。”
那苍老的意志似乎“看”了林默一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混沌之道……不错。你能坚守至此，未堕此山风骨，很好。”
随即，那意志转向了远方的“寂灭之喉”，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纳尔穆克，虚渊的触须。此刻退去，尚可保全你这缕分神与部分舰队。若再冥顽不灵，便永远留在这片星穹之下，化作滋养此方天地的尘埃吧。”
纳尔穆克的意志剧烈地波动着，愤怒、不甘、忌惮交织在一起。它死死“盯”着那道星辉，试图看穿其本质：“你究竟是谁？一道残存的意志，也敢妄言留下本领主？”
苍老意志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沧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山立于星穹，便不容外道肆虐。你的‘永寂’，在此地，行不通。”
“行不通？”纳尔穆克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不过是一道苟延残喘的古老意志！你若真有碾压本领主的力量，又何须等到此刻才现身？恐怕你自身也难以为继吧！想凭虚张声势吓退我？做梦！”
苍老意志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回应：“是否存在，你大可一试。只是，代价……你未必承受得起。”
此言一出，纳尔穆克沉默了。它确实在怀疑这道意志的状态。如此强大的力量，若真的完整无缺，早就该在它入侵之初便以雷霆手段将其驱逐甚至灭杀，何必等到现在，等到悬空山几乎山穷水尽时才出手？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它在飞速计算着风险。强行攻击，可能真的会触发这道古老意志的拼死反击，后果难料。但就此退去，它实在不甘心！不仅损兵折将，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它清晰地感知到悬空山镇压的那股星辰本源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若能吞噬，它的力量必将恢复到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就在纳尔穆克犹豫不决之际，那道苍老意志再次开口，这一次，它的声音似乎更加缥缈了一些，仿佛消耗巨大：“林默小友，此獠已被我暂时震慑，但其心不死。我力量沉寂太久，此番苏醒，难以持久。接下来，还需靠你与宗门上下，共同守护家园。”
林默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这道守护意志的状态确实不佳，它是在强撑着为悬空山争取喘息之机。他肃然回应：“晚辈明白！必不负前辈所托，死守悬空山！”
苍老意志似乎微微颔首，那笼罩林默的星辉开始缓缓收敛，但其蕴含的无形威压依旧笼罩着整个战场，与纳尔穆克的“永寂星域”形成对峙。
这时，联盟舰队那边，宇文戟的声音再次通过公共频道响起，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更加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敬畏：“悬空山的守护者，星域联盟巡逻官宇文戟，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未知贵地有如此古老尊贵的存在守护，此前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苍老意志的声音淡淡回应：“星域联盟……时隔万载，你们依然存在。此间之事，乃我悬空山与虚渊之宿怨，联盟既为秩序而来，若愿相助，自当感激。若不愿，亦请旁观，莫要插手。”
这话语看似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主权。意思很明确：这是我们的事，你们帮忙我们领情，不帮忙也别碍事，更别想趁机指手画脚。
宇文戟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连忙道：“守护者言重了。对抗虚渊，维系星域秩序，本就是联盟职责所在。我舰队愿听从林默宗主调遣，共同抵御外敌！”
他这番话，等于是在向悬空山，尤其是向这道突然出现的恐怖意志，表明了联盟的立场和姿态——我们是来帮忙的，而且愿意配合你们。
纳尔穆克听到宇文戟的话，怒火再次升腾：“宇文戟！你这见风使舵的卑鄙小人！”
宇文戟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纳尔穆克领主，我只是在履行联盟的职责，守护应守护的秩序。如今形势明朗，我劝你还是听从守护者的建议，及早退去为好，以免自误。”
“闭嘴！”纳尔穆克咆哮着，它的意志死死锁定着那道正在缓缓收敛的星辉，以及星辉保护下的林默和悬空山。退？还是不退？
退，则前功尽弃，颜面扫地，甚至可能影响它在虚渊内部的地位。
不退，则要面对这道深不可测的古老意志，以及与之联合的悬空山和联盟舰队，风险巨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战场上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固。虚渊舰队停止了攻击，悬空山和联盟舰队也严阵以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艘巨大的“寂灭之喉”和悬空山主峰那道逐渐黯淡的星辉上。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与权衡后，纳尔穆克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与不甘：
“好！很好！悬空山……林默……还有你这道该死的意志！今日之辱，本领主记下了！”
它的话音如同寒冰碎裂：“撤！”
一声令下，庞大的虚渊舰队开始缓缓转向，那弥漫星空的“永寂星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收敛回“寂灭之喉”内部。它们来得气势汹汹，退得却有些狼狈，甚至带着一丝仓皇。
看着虚渊舰队真的开始撤离，悬空山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许多人甚至脱力般地瘫坐在地，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退了……它们真的退了！”
“我们守住了！我们守住了悬空山！”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疲惫，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林默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再次向主峰方向行礼：“多谢前辈力挽狂澜。”
那苍老的意志似乎更加微弱了，声音几不可闻：“危机……尚未解除……此獠不会甘心……尽快……恢复……壮大……”
最终，那笼罩战场的星辉彻底消散，那道威严的意志也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再无半点声息，仿佛刚才那震慑星穹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悬空山，暂时守住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纳尔穆克的退去，是迫于那神秘守护意志的威慑，而那道意志显然状态不佳。下一次虚渊卷土重来时，恐怕将再无侥幸。
林默转过身，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看着疲惫却眼神坚定的门人，看着远方正在重新整队的联盟舰队。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传令下去，救治伤员，修复大阵，清点战损。”
“铁冠长老，巡天卫加强警戒，防止虚渊去而复返。”
“云胤师叔，宗门事务，还需您多费心统筹。”
“炎阳师叔，炼器殿、炼丹殿，全力运转！”
“星瑶，与宇文巡逻官保持沟通，商议后续合作事宜。”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悬空山这台战争机器，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防御战后，又开始为下一场可能更加残酷的战斗，进行着紧张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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