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跃迁带来的强烈空间扭曲感与灵魂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六艘舰船已如同受惊的游鱼，从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猛地挣脱出来，出现在无涯云海外围一片预先设定的、相对安全的空域。星图的背景重新变得熟悉，远处悬空山那笼罩在云雾与星光中的轮廓，让所有劫后余生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刺耳的警报声就再次在各舰船内部响起，只是这次的警报声调与之前截然不同，充满了急促与高度的警告意味。
“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标记！重复，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标记附着于舰队能量签名之上！”
“标记无法识别！无法分析！无法常规剥离！”
“警告！该标记可能具备追踪、定位或远程干涉功能！”
联盟侦察舰的先进探测系统最先发现了异常，急促的汇报声在加密通讯频道中回荡，瞬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什么标记？来源是哪里？”凯斯准将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他快速调出探测数据，屏幕上，一个极其隐晦、仿佛由无数扭曲的黑暗符文构成的复杂印记，正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舰队整体的能量场外围，并且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试图向内部渗透。
奥托博士看着那标记的结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颤抖：“是……是它！是那股意志！‘归墟之眼’的原始意志！它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印记！我们被标记了！”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脱离险境的联合舰队成员们如坠冰窟。被“归墟之眼”标记，这意味着他们无论逃到哪里，都可能处于其监视之下，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跨越星域的直接打击！
“立刻尝试所有已知净化协议！能量冲刷、频率干扰、法则屏蔽！给我把它弄掉！”凯斯准将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
联盟的技术人员立刻行动起来，各种净化光束、干扰波、屏蔽力场轮番上阵，笼罩住整个舰队。然而，那黑暗印记如同虚幻的泡影，常规手段触及到它时，要么直接穿透，要么引起印记一阵轻微的波动，旋即恢复原状，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它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与舰队的能量场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不行！所有常规手段无效！”
“标记的构成法则层面远高于我们的技术理解！”
“它……它好像在吸收我们净化手段逸散的能量，变得更加凝实了！”
技术人员的汇报让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混沌先驱号”的舱门开启，林默在铁冠长老和星瑶仙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最后时刻强行维持混沌力场并抵御那恐怖意志的冲击，让他消耗巨大。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直接看向了舰队外围那无形的黑暗印记所在。
他甚至不需要借助仪器，混沌道种对同源而异质的能量有着天然的敏感。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印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贪婪与一种仿佛来自宇宙之初的古老恶意。
“不用白费力气了。”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这不是你们能理解的力量层次。它源于‘归墟’的本源，是一种……诅咒，或者说，是一个道标。”
墨衡特使也从联盟舰船中飞出，来到林默身边，他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林宗主，您确定吗？如果无法清除，这意味着我们，甚至悬空山，都可能暴露在‘归墟之眼’的持续威胁之下！联盟总部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存在！”
他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严厉和质疑。这次探索是他一力推动的，如果最终导致悬空山乃至联盟部分星域暴露在“归墟之眼”的直接威胁下，他将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林默看向墨衡，目光平静：“墨特使，现在讨论责任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标记。”
“如何解决？”凯斯准将也走了过来，眉头紧锁，“我们的技术对此无能为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默身上。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双眼，神识内敛，与丹田内的混沌道种沟通。道种微微旋转，传递出模糊的信息。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有两个方法。”林默缓缓开口，“第一，由我尝试，以混沌之道，强行将其‘包容’、‘分解’。”
“风险呢？”墨衡立刻追问。
“风险极大。”林默直言不讳，“这印记与‘归墟’本源相连，其蕴含的‘虚无’意境外加那股恐怖意志的残留，远超我目前能掌控的范畴。强行分解，我可能会遭到严重反噬，甚至道基受损。而且，成功率不足三成。”
众人闻言，心都沉了下去。连林默都只有不足三成的把握，而且代价惨重。
“第二个方法呢？”奥托博士急切地问道。
林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遥远的悬空山方向，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第二个方法，是借助悬空山守护前辈的力量。守护前辈的意志层次极高，或许有能力隔绝乃至净化这个标记。”
这个消息让悬空山众人精神一振，而联盟方面则露出了惊讶和期待的神色。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守护意志，竟然可能拥有解决如此棘手问题的能力？
但林默接下来的话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但是，守护前辈为抵御纳尔穆克，已然力量耗尽，陷入沉寂。强行唤醒，后果难料，可能会加速其意志的消散，甚至导致其彻底湮灭。此乃我宗存续之根本，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行此下策。”
星枢殿前，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两个方法，一个风险巨大且成功率低，关乎林默个人的道途与性命；另一个则可能动摇悬空山的根基，关乎整个宗门的存亡。
铁冠长老猛地踏前一步，须发皆张：“宗主！绝不能冒险！您是我悬空山的支柱！大不了咱们跟那鬼东西拼了！想动悬空山，先从我铁冠的尸体上踏过去！”
炎阳长老也怒声道：“没错！宗主，您不能有事！守护前辈更不能有事！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
悬空山弟子们也纷纷喊道：“誓与宗门共存亡！”
联盟方面，墨衡和凯斯等人看着群情激愤的悬空山众人，脸色变幻不定。他们理解悬空山对林默和守护意志的看重，但如果标记不除，危机便如悬顶之剑，谁也无法安心。
墨衡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默，语气凝重：“林宗主，我理解贵宗的难处。但此事关乎的，已不仅仅是悬空山一家的安危。若此标记将‘归墟之眼’的注意力引至无涯云海，甚至通过我们联盟的舰船，波及到联盟的其他星域，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联盟……无法承受这样的风险。”
他的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联盟不可能允许一个被“归墟之眼”标记的势力，尤其是一个拥有如此重要战略价值的势力，存在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或保持紧密合作。如果悬空山无法解决这个标记，联盟的态度可能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甚至……不排除采取某些极端措施以消除隐患。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悬空山众人对联盟怒目而视，而联盟的军官们也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林默却忽然摇了摇头。
“不，或许还有第三条路。”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他。
林默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黑暗印记，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个印记，是危机，但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墨衡不解。
“一个深入了解‘归墟之眼’，甚至……以其为磨刀石，锤炼我混沌之道的机会。”林默语出惊人，“它想通过这个印记感知我们，监视我们。反过来，我们是否也能通过这个印记，去感知它，去解析它那‘虚无’本质的构成？”
奥托博士眼睛猛地一亮：“林宗主，您的意思是……逆向研究？”
“可以这么理解，但更危险。”林默点头，“我需要在一个绝对安全、并且能隔绝其与本体联系的环境下，小心翼翼地接触、解析这个印记。这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控制，也需要承担被其反向侵蚀的巨大风险。”
他看向墨衡和凯斯：“我可以向联盟保证，在找到安全方法之前，被标记的舰队及所有人员，绝不返回悬空山本体，也绝不靠近联盟任何重要星域。我们可以在无涯云海外围，寻找一处荒芜的星球或空间站，进行隔离和研究。在此期间，联盟可以派遣人员监督。”
他又看向铁冠、炎阳等悬空山众人：“而宗门，需要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防护，隔绝一切外部探查。在我找到解决方法之前，悬空山进入半封闭状态。”
这个提议，相当于林默主动将最大的风险揽到了自己身上，同时暂时“流放”了被标记的舰队，既安抚了联盟的担忧，也保全了悬空山本体的安全。
墨衡和凯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这确实是目前看来，最能平衡各方利益和风险的方案了。
墨衡沉吟片刻，开口道：“林宗主的方案，联盟原则上可以接受。但隔离地点必须由联盟指定并布设监控，研究过程也必须在联盟监督下进行。并且，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时间表。如果在一定期限内无法解决标记问题，联盟将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
“可以。”林默干脆地答应，“具体细节，可以再议。”
他转身，看向身后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悬空山弟子和联盟船员，沉声道：“诸位，我们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但也可能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前路艰险，是去是留，我尊重你们每个人的选择。”
短暂的沉默后，坚定的声音陆续响起：
“誓死追随宗主！”
“探索未知，本就是我辈职责！”
“联盟军人，没有临阵脱逃的先例！”
没有人选择离开。
林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抬头望向那深邃的星空，仿佛能穿透无尽距离，看到那枚如同黑暗之眼的标记。
“那么，就开始吧。我们的下一站，隔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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