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刘小芳踮着脚整理货架时,辫梢的发绳晃出一道红影。
作为供销社最年轻的售货员,她总能把最紧俏的货品藏在最顺手的位置。
就像此刻柜台下那卷枣红绸,是特意给木齐章留的。
二丫!她转身时眼睛亮得像星星,给建国哥扯喜布?
木齐章点点头,柜台上的两卷红布在阳光下呈现出微妙差异:
正红那卷颜色鲜亮但布料薄,枣红的厚实耐用
刘小芳利落地扯布,剪刀在红布上划出清脆的声。
阳光透过布匹,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红晕。
对了,她压低声音,你...
话没说完,供销社主任的身影晃过门口,她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拔高:
为人民服务!同志还需要什么?
柜台下的交易在眨眼间完成。
刘小芳的指尖擦过木齐章掌心,二十副绣着红星的蓝布袖套已经换成了二十八块六毛钱。
刘小芳麻利地扯着红布,眼睛往门口瞟了瞟:二丫,你哥真要结婚了?
木齐章捏着布票的手紧了紧:
那王晓娟...刘小芳压低声音,昨儿个我看见她和农机站的小张在卫生院。
木齐章猛地抬头。
刘小芳赶紧把布包好塞给她:你自己小心点。
木齐章赶紧回了家。
王翠花的手指在红绸上停留了片刻。
这料子...
刘小芳给的。木齐章的声音有些发紧。
木建国进门,目光在红布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抽了抽,像是要笑,却最终变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用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想要...红呢子大衣。
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
王晓娟站在门口,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拿着一个蓝布包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木建国猛地站起身,凳子一声倒在地上。
晓娟......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王晓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我爸说你连句话都说不对......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木建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
我......我没出息......给不了你好日子......
王晓娟冲上前,一头扎进他怀里。
蓝布包裹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崭新的户口本。
谁稀罕什么红呢子大衣了?
她把脸埋在木建国胸前,声音闷闷的,我就要你......
木建国僵在半空的手终于缓缓落下,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背上。
那个小张......
是我爸硬塞给我的!
王晓娟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我早就回绝了、
她弯腰捡起户口本,塞进木建国手里:走,现在就去领证。
木建国愣在原地,眼圈慢慢红了。
王翠花手里的红绸无声地滑落在地。
木齐章弯腰拾起,轻轻拍打着上面沾染的尘土。
木小丫从屋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晓娟姐!
王晓娟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丫,姐给你带糖了。
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木建国捧着一个铁皮盒子走出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积攒多年的钱票。
本来想......他的声音很低,给你买那件大衣的......
王晓娟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傻子......
她一把拉起他的手:
院门外,王晓娟的父亲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木建国的脊背僵了僵,但握着王晓娟的手却更紧了。
王晓娟挺直腰板:爸,我认定他了。
老人家的胡子抖了抖,最终甩手离去,背影似乎一下子佝偻了许多。
公社办公室门前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办事员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介绍信呢?
王晓娟咬了咬嘴唇。
木建国从兜里掏出一张执勤证明。
办事员摇摇头:这个不行......
同志,木齐章适时出现在门口,递上一张盖着红章的纸,运输站的介绍信。
她朝大哥眨了眨眼。
门外,赵大虎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当那个红色的小本子终于拿到手里时,木建国的手一直在发抖。
王晓娟一把抢过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口袋:我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
木建国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王晓娟的脸地红了,轻轻捶了他一拳:不害臊!
回家的路上,他们迎面遇见了小张。
他盯着两人紧握的手,脸色难看:晓娟......
王晓娟掏出结婚证晃了晃。
小张的脸色由红转白,最终扭头快步离开。
木建国的手紧了紧:他......
管他呢。王晓娟挽住他的胳膊,回家!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王翠花的手指在红绸被面上来回摩挲,针脚细密整齐,一针一线都透着喜气。
她抬头望向窗外,院子里晾晒的新被单在风中轻轻摆动,阳光透过布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丫,来帮妈看看。
她招呼女儿,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这被面绣得够不够喜庆?
木齐章走过来,手指抚过被面上的并蒂莲图案。
丝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是一朵朵真正的莲花在水面摇曳。
好看。她轻声说,大哥一定会喜欢。
王翠花的眼角泛起细纹,此刻却被笑意填满。
她低头继续穿针引线,嘴里不自觉地哼起小调,那是年轻时在纺织厂学来的婚嫁小曲。
厨房里飘来红糖的甜香,王翠花特意熬了一锅红枣莲子汤,说是要给新媳妇补身子。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作响,蒸汽顶得锅盖轻轻跳动,像是也在为这桩喜事欢欣鼓舞。
木大柱蹲在门槛上,粗糙的手指捏着一根旱烟。
烟丝燃烧的青烟在空气中缭绕,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建国,他喊住正要出门的儿子,声音低沉,家里这情况......
他的目光扫过狭小的堂屋,两张木板床挤在一起,中间只够放一个小板凳。
墙角的木箱上堆满了杂物,连个像样的衣柜都没有。
木建国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喉结动了动:爸,我知道。
院子里,王晓娟正帮着王翠花晾衣服。
她踮起脚尖,将一件蓝布褂子挂在竹竿上,阳光透过湿漉漉的布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木建国看着这一幕,胸口发紧。
他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这个家太小了,连个像样的婚房都腾不出来。
他和王父有些问题,这个时候反倒不怎么好意思搬到厂里的房子。
不过他也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努力自己分套房子,让王晓娟过上好日子。
也就是今天二弟不在家,不然根本睡不下。
夜幕降临,煤油灯的光晕在土墙上摇曳。王晓娟收拾着带来的包袱,手指在红绸被面上流连。
明天......木建国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发涩,我送你回去。
王晓娟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
煤油灯的光映在她眼里,像是跳动的星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木建国的心揪了一下。
院子里,木小丫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王晓娟给她的水果糖。
王翠花在厨房收拾碗筷,瓷碗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建国哥......王晓娟羞涩开口,我不在乎房子大小。
她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衣角,像是不舍得放开。
木建国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纺织厂家属区的路灯昏黄,照得两人影子交叠在一起。
王晓娟的脚步放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让回家的路再长一点。
到了。木建国停在一栋红砖房前,声音低沉,明天......我早点来接你。
王晓娟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塞进他手里:
我们的房子在三楼,东头那间。
纺织厂的女工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经过,眼神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窃窃私语像蚊子似的嗡嗡响。
瞧见没?王晓娟又跟那个临时工腻歪......
听说她爸给他安排的工作?
可不是,要不凭他......
王晓娟的耳根红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木建国挺直了腰板,目光沉沉地扫过去,那几个女工立刻噤声,快步走开了。
别理她们。他声音很低,却坚定,我会好好干。
王晓娟抬头看他,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我知道。回去吧。
“好。”
木家小院里,王翠花正就着煤油灯缝新被褥。
院门一声响,木建国回来了,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钥匙拿到了?木齐章问。
木建国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
明天开始,他声音有些哑,咱们一起去收拾新房。
第二天下了班,木齐章跟着大哥去了纺织厂家属区。
楼道里飘着早饭的香气,几个女工端着搪瓷缸子站在水房门口,看见他们上来,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哟,这不是运输站的木临时工吗?
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工阴阳怪气地说,来给新嫂子收拾房子?
木齐章没吭声,拎着石灰桶径直走过去。
那女工撇撇嘴,故意高声:有些人啊,就是命好,靠老丈人安排工作......
木建国的脚步顿了顿,拳头紧了又松开。
木齐章拉了拉他的袖子,别理她们。
三楼东头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衣柜。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木齐章挽起袖子,开始刷墙。
石灰水的气味有些刺鼻,但她干得很起劲。
木建国蹲在地上修整床板,锤子敲打钉子的声音在空房间里格外清脆。
二丫,他开口,谢谢你。
木齐章手上的动作没停:谢什么,你是我哥。
她转头看向窗外,纺织厂的大烟囱正冒着白烟,在蓝天下格外醒目。
总有一天,她要让大哥转正,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些人面前。
傍晚时分,王晓娟来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眼睛瞪得圆圆的。
雪白的墙壁,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床上铺着王翠花新缝的红绸被褥。
连窗帘都换成了淡蓝色的棉布,那是木齐章用攒的布票买的。
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都是你们弄的?
木建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还差个梳妆台......我明天去木器厂看看......
王晓娟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我很喜欢......
木齐章悄悄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楼道里,那几个女工还在嚼舌根。
瞧见没?王晓娟乐得那样......
不就是靠爸吗?得意什么......
木齐章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们:
我哥工作勤勤恳恳,你们要是有意见,可以去找领导。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不丢人。
女工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悻悻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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