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站的会计室里,算盘珠子作响。
木齐章伏在桌前,钢笔尖在账本上划出清晰的墨线。
晨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门被猛地推开,老孙背着手踱进来,手指间夹着一张自行车票,故意在木齐章桌前晃来晃去。
票纸摩擦发出的声响,像只讨人厌的苍蝇。
小木啊,老孙拖长了声调,听说你家在找自行车票?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等着看木齐章着急的样子。
木齐章头也不抬,钢笔在纸上划出最后一个数字:
谢谢孙会计关心,我大哥跟人换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砸进水里。
老孙的手指僵在半空,票纸地掉在地上。
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跟谁换的?
不知道呢,木齐章终于抬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大哥人缘好。
她故意说得很慢,看着老孙的脸色由红转青,像块变质的猪肝。
老孙气冲冲地走了,皮鞋在地板上踩出的闷响。
会计室里其他几个人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这一幕,但木齐章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像小虫子似的在她背上爬。
她不在意地耸耸肩,继续核对账目。
说实话,她很喜欢现在的氛围,没人找她闲聊,没人假惺惺地套近乎,只要安安静静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窗外的梧桐树上,知了地叫着。
木齐章的手指在算盘上飞舞,珠子碰撞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
二丫!赵大虎的大嗓门在走廊招招手。
他风风火火地,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手里还拽着个瘦高个。
木齐章赶紧出去。
给你介绍个兄弟,肉联厂的小李!
被叫做小李的男人腼腆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张自行车票:听说你家需要......
木齐章连忙道谢鞠躬:谢谢李同志,不过我家已经换到了。
她的目光在票上扫过,是张牌的,比还要紧俏。
赵大虎挠挠头:那可惜了......
小李一脸尴尬的看着赵大虎,原本想还他人情的。
不过,木齐章眼睛一亮,我大哥过几天办婚礼,肉还没买齐......
小李的眼睛立刻亮了:要多少?后腿肉还是肋排?
二十斤后腿,十斤五花,木齐章麻利地报出数字,再来五斤板油。
她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肉票和钱:这是定金,剩下的婚礼当天给。
小李接过钱,手指在票面上摩挲了一下:放心,我给你留最好的。
交接的时候,老孙正好从门口经过。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小李手里的肉票和钱,喉咙里发出一声响。
木齐章假装没看见,笑着对小李说:李同志,到时候一定要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小李连连点头。
老孙的皮鞋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气冲冲地走了。
赵大虎冲他的背影撇撇嘴:老东西,整天摆谱。
对了,赵大虎压低声音,你哥婚礼那天,我找几个兄弟去帮忙。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保管让那些眼红的家伙看看,咱们运输站的人不是好惹的。
木齐章笑出声,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下午的工作很清闲,会计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钢笔在纸上书写的声。
其他几个会计刻意避开木齐章,连倒水都要绕远路。
她乐得清静,把账本翻得哗哗响。
偶尔抬头,能看见老孙阴鸷的目光从账本上方射过来,像两把小刀子。
木齐章冲他笑了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老孙的脸色更难看了,账本地合上,震得桌上的茶杯晃了晃。
傍晚下班时,木齐章在运输站门口遇见了陈星。
他站在梧桐树下,军装笔挺,帽檐下的眼睛在看到她时微微亮了一下。
陈参谋,木齐章假装镇定,等人?
陈星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听说......肉买到了?
木齐章的眼睛弯成月牙,多亏赵大虎介绍的朋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布包带子:你......那天来吗?
陈星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她心里,我会早点到。
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几乎要交融在一起。
远处传来老孙的咳嗽声,木齐章赶紧后退一步:那我先走了。
陈星点点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巷子口。
木齐章去了供销社。
芳子!木齐章敲了敲玻璃柜台。
刘小芳猛地回头,眼睛一亮:二丫!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来买什么?
自行车,木齐章凑近,还有货吗?
刘小芳的眼睛转了转,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供销社后门的小路长满青苔,踩上去又湿又滑。刘小芳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斑驳的木门。
仓库里堆满了货物,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刘小芳拉着木齐章穿过杂乱的货架,停在一个盖着油布的角落。
小梅!她轻声喊道。
油布后面钻出个圆脸姑娘,眼睛亮得像星星:芳姐!
这是我跟你说的木会计,刘小芳推了推木齐章,她想买自行车。
小梅的圆脸垮了下来:没了,最后一辆昨天被粮站的主任买走了。
她压低声音:不过......下个月会来一批新的。
下个月也就是后天。
刘小芳捏了捏木齐章的手:放心,小梅会帮你留意的。
出了仓库,刘小芳拽住木齐章的手腕:二丫......
她的声音发抖:我们的生意......黄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圈发红:我爸警告我了,这回是最后一次。
木齐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包带子:没事,本来就干不长。
她抬头看了看供销社的招牌,阳光刺得眼睛发酸:之前是我想当然了。
刘小芳的眼泪砸在地上:对不起......
芳子,真没事,你看我们前前后后也赚了好几百了,也够了。木齐章笑了,对了,帮我留五斤大白兔吧。
她掏出钱和糖票:我哥结婚用。
刘小芳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接过:放心,我给你留最甜的。
“谢谢你了芳子,放心,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刘小芳跺跺脚小声喊:谁要红包来着,喂,改天来拿糖。
走在回家的路上,木齐章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早就知道这生意做不长久,从第一次看到刘小芳父亲阴沉的脸,从第一次听见街坊的闲言碎语。
但没关系,她还有别的路。
回到家,王翠花正在院子里杀鸡。
鸡毛满天飞,木小丫追着跑,笑得像只小麻雀。
木齐章放下布包,肉定到了,二十斤后腿,十斤五花。
王翠花的手顿了顿,鸡血滴在盆里:这么顺利?
木齐章蹲下来帮忙拔毛,赵大虎介绍的肉联厂朋友。
木大柱从屋里出来,缠着纱布的右手垂在身侧:钱够吗?
够了,木齐章抬头笑了笑,还比供销社便宜两毛。
木小丫扑过来:姐!解放军叔叔来喝喜酒吗?
木齐章的手一抖,拔掉了一撮不该拔的羽毛:......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被王翠花敏锐地捕捉到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欲言又止地看了女儿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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