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枪声、邪蝠的尖啸与越寇的呼喝声如同附骨之疽,紧咬不放。山魈额头沁出冷汗,他知道,在这遮龙山腹地,与熟悉地形且掌握邪法的追兵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如同绿色迷宫般的藤蔓与板根,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跟我来!”他低吼一声,没有继续向上游逃窜,反而带着众人猛地扎进旁边一条被蕨类植物完全覆盖的兽径,方向竟是迂回向下!
“山魈,方向错了!”石蛮焦急地喊道。
“没错!相信我!”山魈语气斩钉截铁,这是他从无数次生死边缘总结出的经验,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他们利用茂密的植被和复杂的地形,时而涉过冰冷的溪涧,时而攀上陡峭的岩壁,甚至故意留下一些指向错误方向的痕迹。如同当年红军四渡赤水,在敌人的包围圈中穿插迂回。马金刀凭借常家仙对山林气息的敏锐感知,提前规避了几处可能存在的陷阱和埋伏。陈岁安则不断修正着方位,确保队伍在迂回中不至于迷失在茫茫林海。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周旋,身后的追兵声音渐渐被甩远、混淆。当众人再次拨开一片垂落的巨叶时,眼前赫然出现了那棵熟悉无比的、如同绿色山峦般的千年巨榕!
他们竟然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山魈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庆幸的笑容,“那些越南猴子绝对想不到,我们敢杀个回马枪,回到他们以为我们已经逃离的区域。”
巨榕依旧沉默地矗立着,树洞口垂挂的藤蔓和气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从未有人打扰过它的宁静。之前激战留下的痕迹,已被新的落叶和生长的苔藓部分掩盖。
“抓紧时间休息,补充水分。他们随时可能搜过来。”山魈下令,同时警惕地安排马金刀在树冠高处负责了望。
五人再次进入树洞。机舱残骸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飞行员的骷髅头依旧歪在座椅上,只是那头盔里,那只金色巨眼的雕鸮不知是否归来,空空如也。那执拗的“哒…哒…”声,也彻底消失了,树洞内弥漫着一种死寂。
陈岁安靠坐在冰冷的机舱壁上,喝着水,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投向那份美军指令。“丛林之心”……这东西到底在哪里?它与这架坠毁的飞机,与这棵巨榕,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机舱尾部,那里堆叠着一些因坠机冲击而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和破损的蒙皮。之前他们的搜索主要集中在驾驶舱和中前部,对于这堆难以逾越的障碍,只是粗略检查。
此刻,或许是心境不同,或许是光线角度的变化,他忽然注意到,在那堆残骸的最深处,靠近榕树主干内壁的地方,似乎……并非完全坚实的木质,而是隐约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黑暗与空洞。
“你们看那里!”陈岁安站起身,指着那片区域。
山魈和张清霄闻言望去,也立刻发现了异常。
“后面好像是空的?”山魈皱眉,上前用力推了推那堆锈蚀的金属框架,纹丝不动。
“让我试试。”马金刀从了望点下来,常家仙附体后力量大增,他低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抓住一根主要承重梁,猛地发力!
“嘎吱——哐当!”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那堆障碍物被他硬生生扯开了一个缺口!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郁土腥和奇异檀香混合气息的气流,立刻从缺口后涌出,吹得众人衣衫拂动,呼吸都为之一窒。
缺口后面,不再是榕树的木质,也不是岩石,而是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天然洞穴入口!洞口边缘光滑,有人工修凿的痕迹,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风格古老的红色彩绘图案,描绘着蛇、蟾蜍等毒虫,以及一些祭祀场景。
这树洞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古老的祭祀洞穴!
飞机坠毁于此,或许并非偶然,这棵巨榕生长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某个远古祭祀场所的入口!
五人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没有任何犹豫,决定深入探查。山魈打亮了一支之前找到的、电量所剩无几的美军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率先钻入洞口。张清霄指扣符箓紧随其后,陈岁安、石蛮和马金刀依次跟上。
洞穴初时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石壁上那些诡异的红色图案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仿佛活物在蠕动。向下走了约十几米,通道骤然开阔,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手电光柱扫过,隐约可见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垂下无数石笋,地上石笋丛生。而在洞穴的最中央,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出的圆形祭坛。
陈岁安举高火把,昏黄的光晕缓缓扫过祭祀坛四周斑驳的石壁,上面覆盖着大片色彩依旧鲜活的壁画。人物的服饰极具特色——男子多椎髻,以带束发,身着对襟无领的短衣,下穿窄口长裤,肩披帔巾;女子则头戴银冠,身着筒裙,裙上绣着繁复的几何纹样和鸟兽图案,颈项间悬挂着层层叠叠的硕大珠串。这种独特的装扮,结合此地所处的地理位置,让陈岁安立刻联想到那个神秘消失的古代文明——古滇国。
古滇国,是中国西南地区战国至东汉时期的一个古老王国,大约存在于公元前278年至公元115年,其核心区域位于今天的云南滇池周边。它是一个由当地少数民族建立的、具有高度青铜文明的地方政权。在《史记·西南夷列传》中曾有提及,但其真正被世人深入了解,还是得益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云南晋宁石寨山滇王族墓群的惊人考古发现。古滇国青铜文化极其发达,其青铜器造型生动,写实性强,尤其擅长表现祭祀、战争、纺织、纳贡等社会生活场景,形成了与中原青铜文化迥然不同的、独具一格的“滇文化”体系。然而,这个曾经辉煌的王国,在东汉时期却神秘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只留下这些沉默的器物和有限的记载,供后人揣摩遐想。
而此刻,壁画上所描绘的,似乎正是古滇国一场极为隆重的祭祀场景。画面中心,是一位地位显赫的祭司。他头戴饰有猛虎图腾的高冠,面覆镂空黄金面具,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被朱砂描绘得狭长而威严的眼睛。他身披一件由各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华丽法袍,双手高高举起,一手持着象征权力的青铜戚(一种类似斧的兵器),另一手紧握着一个造型奇特的、似乎用于盛放祭品的青铜束腰俎。他的姿态庄严肃穆,仿佛正在向神灵吟唱祷文,或者发布着某种神圣的指令。
围绕在这位大祭司周围的,是众多参与祭祀的滇国贵族与民众。他们或跪伏在地,神情虔诚而敬畏;或手持各种礼器、贡品,井然有序地列队行进。贡品中可见牛、羊等牲畜,甚至还有一些描绘模糊、形态奇异的野兽。壁画的一角,还生动刻画了一组庞大的乐队,乐师们正在敲击铜鼓、吹奏葫芦笙,整个祭祀场面显得既隆重又充满一种神秘莫测的原始宗教氛围。火光跳跃,映照着这些千年以前的色彩,仿佛能让陈岁安跨越时空,隐约听到那铜鼓沉闷的回响与人群虔诚的吟唱。
祭坛由黑色的石头垒成,上面刻满了比入口处更加繁复、也更加诡异的图案和无法辨识的符文。而祭坛的上方,并非洞顶,而是无数粗壮如同巨蟒的榕树气根,从洞顶垂落下来,这些气根并非常见的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吸饱了血液,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共同缠绕、悬挂着一件东西——
一口棺材!
一口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而诡异微光的玉棺!
那玉棺不知是何等美玉雕琢而成,质地温润,却透着一股子阴寒。棺体并非完全透明,而是如同蒙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隐约能看到棺内似乎有液体在晃动。
“我的天……”石蛮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瘫软在地。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张清霄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这口玉棺和整个祭坛,都散发着一种极其强大、极其邪恶的能量场,那是一种将生命与死亡、自然与诅咒强行扭曲糅合在一起的悖逆之力!
山魈握紧了步枪,手电光柱死死锁定在那玉棺之上。
陈岁安强忍着心中的悸动,一步步走向祭坛,目光穿透那乳白色的光晕和棺壁,终于看清了棺内的景象——
这一看,饶是他经历过古墓幻境、抚仙湖浮尸,也不由得头皮炸裂,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几乎要惊叫出声!
棺内盛满了某种半透明的、微微泛着绿光的粘稠液体。而浸泡在液体中的,并非预想中的类似古滇国的王侯枯骨,而是一具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蟒尸!
这巨蟒即使盘踞在棺中,也能看出其生前体型远超他们在榕树上遭遇的那条。但最恐怖的是,这巨蟒的外皮被完整地、精细地剥去了,露出下面鲜红色、布满了复杂纹理、甚至还在微微搏动的肌肉组织和筋膜!它那没有眼睑的双眼圆睁着,瞳孔是一片死寂的灰白,却仿佛依旧残留着被活剥时的极致痛苦与怨毒!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更令人灵魂战栗的是,从这无皮巨蟒裸露的肌肉组织中,生长出无数细如发丝、却鲜红欲滴的肉线!这些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血管神经网络,密密麻麻,穿透玉棺的棺壁(仿佛棺壁是活的一般),向上延伸,如同瀑布倒流,又如同无数红色的触须,精准地连接、缠绕着悬浮在玉棺正上方、被榕树气根轻轻托住的另一具躯体——
那是一个身着华丽繁复、缀满玉片和羽毛的古滇国服饰的男子!
他面容栩栩如生,皮肤饱满,甚至带着一丝红润,双目紧闭,仿佛只是沉睡。他的服饰风格,与石壁上描绘的祭司形象极为相似。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红色脉络在微微蠕动、搏动,与下方连接而来的红色肉线同步律动,仿佛在从巨蟒尸身中汲取着养分!
无皮巨蟒……红色肉线……供养活尸……
这诡异、邪恶到极点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与恐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这是什么邪法?!”马金刀声音干涩,常家仙的气息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与排斥。
陈岁安喉咙发紧,艰难地说道:“像是一种…极其古老而残忍的‘共生’或‘夺舍’邪术!以灵蟒之血肉精气,强行维持棺中人的‘生机’,使其肉身不腐,甚至…可能意识也未完全泯灭!这…这恐怕就是美军要找的‘异常’,也是越南邪师利用的力量源头之一!‘丛林之心’…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他猛地想起那份指令中的“REcoVER oR dEStRoY”(回收或摧毁),面对如此违背天理人伦的邪物,除了摧毁,似乎别无他选!
就在这时,那玉棺中泛着绿光的液体,似乎因为他们的到来,微微荡漾了一下。那具“活死人”祭司,紧闭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庞大的意识,如同苏醒的史前巨兽,开始在这洞穴中缓缓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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