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如同一头挣脱了缰绳的钢铁犀牛,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撞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苏晚晴能清晰地看到,卡车驾驶室里,司机那张被面罩遮住的脸上,露出的那双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眼睛。她甚至能看到,因为高速摩擦而冒着白烟的轮胎,和车头前因为巨大风压而扭曲的空气。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抓紧!
厉承骁的声音,沉稳而冷静,像一颗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苏晚晴和唐笑笑那即将崩溃的神经。他第一时间将苏晚晴紧紧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壁垒。
驾驶座上,顾言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却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他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同时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吱嘎——!!!
防弹商务车的轮胎,在柏油路面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近乎悲鸣的声音,留下两道焦黑的痕迹!
在千钧一发之际,车头以一个极限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卡车的正面撞击!
然而,卡车巨大的冲击力,还是狠狠地擦中了商务车的车尾。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辆商务车,像一个被巨人踢飞的玩具,瞬间失去了控制。在连续几个三百六十度的翻滚之后,冲出了公路,一头扎进了路边那片一望无际的、紫色的薰衣草花田之中!
车内的安全气囊全部弹出,巨大的撞击力让所有人都头晕目眩。紫色的薰衣草花茎和泥土,从破碎的车窗涌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汽油和硝烟混合的、诡异的味道。
苏晚晴被厉承骁死死地护在怀里,除了几处擦伤,并无大碍。但唐笑笑的额头,却被撞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下来,吓得她面无人色。
车门,因为剧烈的撞击而严重变形,卡得死死的。
而此时,那辆停在公路上的重型卡车上,车门打开。四个手持自动武器、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蒙面人,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呈战斗队形,端着枪,一步一步地,向着翻倒在花海中的商务车,逼近过来。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又致命。
下车!快!
厉承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没有去尝试已经变形的车门,而是一脚,狠狠地踹向了身侧那扇已经布满裂纹的防弹车窗!
砰!
在连续几脚的重踹之下,车窗终于被他硬生生地踹开了一个大洞!
他率先钻了出去,然后转身,将苏晚晴和已经吓得腿软的唐笑笑,从车里拽了出来。
顾言!掩护!厉承骁低吼一声。
是!顾言的声音从车里传来,紧接着,两声沉闷的枪响,精准地压制住了那几个蒙面人的脚步。
跑!向小镇的方向跑!
厉承骁一手拉着苏晚晴,一手架着唐笑笑,在及腰深的、茂密的薰衣草花海中,开始了疯狂的奔跑。
紫色的花海,本是普罗旺斯最浪漫的象征。一望无际的紫色波浪,在阳光下,美得如同梦境。
但此刻,这片浪漫的花海,却成了一片危机四伏的、致命的战场。
砰!砰!砰!
子弹,如同致命的蜂群,在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紫色的花朵和绿色的茎叶,被子弹撕裂,在空中飞溅。浓郁的薰衣草花香,混合着硝烟的味道,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刺激的、属于死亡的浪漫。
在逃亡中,厉承骁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恐怖的战斗素养和冷静到极致的头脑。
他没有选择直线奔跑,而是不断地利用花田间地势的起伏和偶尔出现的橄榄树作为掩护,呈Z字形路线,艰难地前进着。
他的大脑,像一台最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在奔跑中,不断地分析着敌人的位置、火力,和最佳的逃生路线。
趴下!他突然低吼一声,将苏晚晴和唐笑笑狠狠地按倒在地。
一串密集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扫了过去。
他们有狙击手!厉承骁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他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亡命之徒。这是专业的、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是,沙漏的问候。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顾言那边,枪声已经变得稀疏起来。显然,仅凭他一个人,一把手枪,根本无法阻挡对方强大的火力。
唐笑笑因为受伤和恐惧,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几乎是被厉承骁和苏晚晴拖着在跑。
就在他们即将被追上,陷入绝境的时刻——
小镇的方向,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了几声沉闷而有力的枪响!
砰!砰!
那枪声,与追兵们手中自动武器清脆的射击声截然不同。它更像是老式猎枪独有的、充满力量感的怒吼!
紧跟在枪声之后的,是两声沉闷的倒地声。跟在最后面的两名追兵,应声而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两名杀手,瞬间警惕了起来,立刻寻找掩护,停止了追击。
厉承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抬头,向着小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个种满了葡萄藤的、古老的石头庄园的二楼露台上,一个身影,正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身材却异常高大、矫健的法国老头。他的嘴里,叼着一个老式的石楠根烟斗,手里,则扛着一把还在冒着青烟的双管猎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花田里的那几个蒙面人,用一种中气十足的、带着浓重普罗旺斯口音的法语,大声地咒骂着:
一群该死的混蛋!竟敢在我的土地上撒野!滚出我的葡萄园!不然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当成今年最新鲜的肥料!
他那副彪悍而又无所畏惧的模样,让那两个专业的杀手,也感到了一丝棘手。他们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拖着受伤的同伴,迅速地撤退了。
危机,暂时解除。
老头扛着猎枪,从庄园里走了出来。他掩护着厉承骁等人,一路撤退到了他的庄园里。
这是一座典型的普罗旺斯风格的石头庄园,墙壁上爬满了盛开的蔷薇,院子里种着橄榄树和葡萄藤,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和阳光混合的香气。
老头将他们带进客厅,从一个古老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白兰地和急救箱。
喝点这个,压压惊。他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然后熟练地为唐笑笑处理着额头上的伤口,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有什么恩怨,不能坐下来喝一杯解决?非要动刀动枪的,吓坏了我的葡萄。
厉承骁和苏晚晴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救了他们一命的老头,心中充满了疑问。
就在这时,老头的目光,落在了苏晚晴的脸上。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如同蓝宝石般清澈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惊、悲伤与怀念的情绪。
他盯着苏晚晴的脸,看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中的棉签,转身,走进了一间挂着厚重门帘的里屋。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泛黄的、边角已经磨损的相框,走了出来。
他将相框,递到了苏晚晴的面前。
那是一张已经褪了色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三个笑得很开心的年轻人。
左边,是一个年轻时英俊不凡的法国男人,正是眼前这位老头。
中间,是一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金发女人,她的笑容,如同普罗旺斯的阳光,灿烂而温暖。
而右边,则是一个抱着画板的、温文尔雅的东方男人。
——是苏明远!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的父亲!
老头伸出那只布满了皱纹的手,指着照片上那个美丽的金发女人,声音变得沙哑而悠远。
孩子,他对苏晚晴说,你长得很像她。
我的妻子,安娜伊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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