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主卧在身后轻轻合上，将何健旺和长孙冲隔在了外间。
屋内只剩下李丽质和皇后。
李丽质的手仍然紧抓着母亲的衣袖，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皇后肩头一大片衣料，却仍止不住抽泣。
阿娘...阿娘...她一遍遍唤着，声音哽咽，这一年...这一年我...
长孙皇后轻抚女儿散乱的长发，声音温柔。
我知道，孩子，我都知道。
皇后拉着女儿在软榻上坐下，取出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丽质，皇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会超出你的理解。但你必须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李丽质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母亲用这种语气说话时，通常意味着极为重要的事情。
即使已经出嫁为妇，她骨子里仍是那个在母亲面前认真听训的小女孩。
我不是...从阴间回来的。皇后斟酌着词句，我是从未来回来的。
未来？李丽质困惑地皱眉。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现在是贞观十一年。而我，是从贞观十八年回来的。
李丽质的嘴唇微微分开，却没能发出声音。
在贞观十八年，长孙皇后继续道，声音平静，何郎君用仙术将我从昭陵复活。但当我回到宫中时，看到的圣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你熟悉的阿耶了。
他沉迷金丹长生之术，性情大变。长孙皇后的眼神变得遥远，他不仅不认我，还下令要将我当作妖孽处死。
李丽质倒吸一口冷气，手指紧紧攥住衣襟。阿耶怎么会...这不可能...
还有更糟的。长孙皇后的声音更低了，承乾已经因谋反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当年就死了...死因蹊跷，很难不怀疑是圣人授意。
大哥他...李丽质的脸色瞬间惨白，想起那个宠爱自己的大哥，感到不可思议。
泰儿也没能如愿。长孙皇后苦笑，他机关算尽争夺储位，最终也被贬出长安。
李丽质猛地站起身，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那...那我呢？她声音发颤，城阳呢？兕子呢？
长孙皇后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伸手想拉住女儿，却被李丽质躲开了。
告诉我，阿娘。李丽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我有权知道。
沉默在母女之间蔓延。
你在贞观十七年...病逝了。长孙皇后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兕子在你走后几个月...也随你去了。
李丽质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跌坐回榻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纤细的手腕，那里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所以我...只有不到七年...她喃喃自语，突然抬头，那阿娘你呢？难不成昭陵里还躺着一位阿娘？
长孙皇后缓缓点头：这个时间的我确实还在昭陵。现在的我，某种意义上是个未来的人。
李丽质突然捂住嘴，眼中再次涌出泪水。这太...那个何郎君，他真有如此仙力？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长孙皇后轻叹，他能穿越时空，起死回生...但他也受某种规则约束，不能为所欲为。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侍女们在外间徘徊，犹豫是否该送茶点进来。
李丽质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呼吸。所以？阿娘回来...是想改变这些事？
长孙皇后的眼神变得复杂。我不知道能否改变。但看到十八年的长安，看到陛下变成那样...我不得不试一试。
她伸手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指：尤其是知道你和兕子会...声音哽住了。
李丽质突然扑进母亲怀里，再次痛哭起来。我好怕...阿娘...知道自己的死期...我好怕...
长孙皇后紧紧抱住女儿，眼泪无声滑落。
不会的，这次不会了。她轻吻女儿的头发，这次阿娘会一直陪着你。
外间，何健旺和长孙冲尴尬地对坐在矮桌两侧，屋内声音不大，但是他们却能听的很清楚。
侍女刚送上来的茶汤已经凉了，谁都没有动。
所以...长孙冲终于打破沉默，阁下真是仙人？
何健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偶然得到了一些仙家手段。
长孙冲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是你能把死人复活！
何健旺沉默了一会，又点了点头。算是可以。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远处传来更大的啜泣声。
姑姑她...长孙冲犹豫着开口，真的是从未来回来的？
何健旺点点头：贞观十八年。
长孙冲的脸色变了变。那...未来...
我不该多说，你也最好当作没听见。何健旺打断他，这是皇后和皇帝之间的事。
长孙冲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说道：丽质这一年...过得很苦。自姑姑去世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说是忧思过度...
何健旺想起历史上长乐公主早逝的事实，适时的选择闭嘴，这时门开了。
李丽质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却神情坚定。她向何健旺行了一礼，姿态优雅得体，完全看不出方才崩溃痛哭的模样。
何仙师，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多谢您将我阿娘带回来。
何健旺起身还礼：公主不必如此，我算不上什么仙师...
长孙皇后也走了出来，虽然脸上仍有泪痕，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冲儿，她对长孙冲说，今日之事，暂时不要外传。
长孙冲恭敬地行礼：侄儿明白。但姑姑...纸包不住火的...
长孙皇后与李丽质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知道，所以我明天就去见圣人。
她平静地说，但不是以文德皇后的身份。
何健旺惊讶地看向她：您又要...
我以一个普通民妇的身份入宫。长孙皇后的眼神变得坚定，亲眼看看，现在的陛下是否已经显露出那些...变化的端倪。
李丽质也跟着重重点头：阿娘，女儿帮您。
何健旺看着这对母女，突然意识到长孙皇后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想改变历史，扭转那个可怕的未来。不过想想也是，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回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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