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如刀，秽物如雨。
玄记铺门前，歪扭的招牌流淌着蛋液与污血，破碎的玉盒与膏体狼藉满地。苏晚晴臂上的伤口仍在渗血，素色衣袖染开刺目的红。林玄扶着她，身躯因识海深处那灰气骷髅啃噬“反派”金篆带来的神魂剧痛而微微颤抖，脸色惨金如纸，额角冷汗涔涔。铺门外，汹涌的人群依旧赤红着眼，被“魔气灵植”的流言彻底点燃的恐惧与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焚烧着理智。
“魔头！滚出来！”
“赔命！偿血债！”
“砸了这黑店！”
石块和污物再次呼啸而来！黄伯早已从醉醺醺的状态惊醒，浑浊的老眼精光爆射，抱着酒葫芦挡在铺门内侧，一股无形的沉重气墙以他为中心扩散，将飞来的杂物尽数震碎、弹飞！老黄牛低吼一声，铜铃大眼中凶光闪烁，巨大的身躯死死堵住门框，牛蹄不安地刨着地面，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入人群！
林玄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动作仿佛牵扯着灵魂的伤口，让他眉头紧锁。他轻轻拍了拍苏晚晴冰凉的手背，示意她退后。然后，在无数双充满恶意与猜疑的目光注视下，他一步踏出，站到了铺门正中的门槛之上！
这一步，仿佛踏碎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体内，那被灰气侵蚀、被骷髅啃噬而剧痛翻腾的“天命反派”字幕，猛地一震！幽绿底色上污浊的灰气似乎被一股源自林玄意志深处的、不屈的怒火所引动，熔金篆文在污浊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光芒！虽然依旧被灰气缠绕、被骷髅啃噬，但那光芒，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惨烈！
“闭嘴！”
林玄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惊雷，瞬间压过了门外的喧嚣！那声音里蕴含的、源自强大神魂和滔天怒意的威压，让前排几个正欲投掷石块的汉子动作猛地一僵，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气血翻腾！
“魔气？污蔑？偿命？”林玄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人群，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你们要证据？好！我给你们证据！”
话音未落！
唰！
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林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切药用的、薄如蝉翼的银亮小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刀划向自己的左掌掌心！
嗤——！
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一股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掌缘滴落在地！
“啊！”人群发出惊呼，连那些最激愤的人也愣住了。自残？
林玄面不改色，仿佛割的不是自己的手。他将流血的左掌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和涌出的鲜血。然后，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他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青瓷小罐——正是前几日苏晚晴熬制的、效果极佳但尚未大规模开售的“净秽膏”！
他用小指挑出一大坨粘稠如墨玉、散发着奇异辛辣与草木清香的黑色膏体，毫不犹豫地、狠狠涂抹在自己左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嘶…”剧烈的刺痛传来，林玄眉头都没皱一下。
奇迹，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
那净秽膏甫一接触伤口流出的鲜血，原本鲜红的血液竟瞬间变得乌黑粘稠！如同被污染的墨汁！同时，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臭黑气，竟从伤口处袅袅升起！
“看！黑血！冒黑气了！”
“果然是魔气！他自己都…啊？！”
惊呼声未落，变化陡生！
那乌黑粘稠的污血仿佛被净秽膏霸道的力量强行剥离、驱赶！仅仅几个呼吸间，伤口处涌出的血液便由乌黑迅速转为正常的鲜红！更令人震撼的是，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在净秽膏辛辣药力的刺激和强大生机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粉嫩的新生肉芽如同最勤勉的工匠，飞快地填补着创伤！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口、结痂！
短短数十息！
那道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竟在林玄高举的左掌上，消失无踪！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粉红色的新肉痕迹！若非掌缘残留的血迹和那尚未消散的草木辛辣气，几乎让人以为刚才的深可见骨是场幻觉！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蝇虫的嗡嗡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玄那只恢复如初的手掌，看着地上那滩由乌黑转为鲜红的血迹，看着那袅袅散尽的、带着腥臭的黑气…事实胜于一切雄辩！这净秽膏，非但没有魔气，反而拥有着祛除污秽、净化毒素、催生血肉的惊人神效！连林玄自己身上莫名出现的“魔气”（实为灰气侵蚀带来的精神污染具现化）都被它强行净化驱散了！
“净秽膏，祛毒拔秽，生肌止血。”林玄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如同铁锤敲击在每个人心头，“现在，还有谁说我玄记的东西，是魔气浇灌的？！”
人群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叫骂和投掷都停滞了。恐惧被事实击碎，愤怒被震惊取代，只剩下茫然和难以置信。那些被煽动最厉害的人，眼神也开始闪烁、动摇。
然而，林玄的动作并未停止！
就在人群陷入巨大震撼、心神失守的瞬间！
林玄眼中精芒爆射！他猛地将右手中剩下的一点净秽膏残渣拍进嘴里，同时左手闪电般从柜台抓起一大把新制的、效果远超从前的“醒神刺柠果干”，塞入口中，狠狠咀嚼！
轰！
强大的药力混合着精纯的醒神之力，如同洪流般冲入体内！这股力量被他以入微级别的神识精准引导，瞬间冲上识海，如同无形的风暴，狠狠撞向那正在啃噬金篆、带来无尽痛苦的灰气骷髅虚影！
“滚！”林玄心中怒吼！
嗤啦！
那灰气骷髅仿佛被无形的烈焰灼烧，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啃噬的动作猛地一滞！缠绕在熔金篆文上的污浊灰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净秽之力和磅礴生机的神识冲击逼退了一丝！
就在这灰气被短暂逼退、骷髅虚影震荡的刹那！
林玄那被净秽膏和醒神果干双重增幅、敏锐到极致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网，瞬间覆盖了铺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所有细微的情绪波动、精神异状，都在他此刻强大的感知下无所遁形！
找到了！
林玄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瞬间穿透人群，死死钉在角落里一个正试图缩着脖子、悄悄后退的尖嘴猴腮身影上——正是茶馆散播谣言的孙三！此刻他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精神力场在人群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醒目！
“你！”林玄右手戟指，声音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强大的神识威压，直刺孙三神魂！“孙三！百草阁给了你多少灵石，让你散播谣言，污我玄记？！”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孙三身上！
孙三只觉得一股沉重如山、冰冷刺骨的神魂威压狠狠砸下，让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他惊恐地抬头，对上林玄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那强大的神识威压如同实质的锁链，将他死死捆住，让他根本无法撒谎！
“我…我…饶命！林大师饶命啊！”孙三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在巨大的精神压迫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尖叫出来，“是百草阁！是赵乾主事！他给了我五十…不！一百灵石！让我在茶馆说…说老王用了驱虫粉丹田烂了…说你们用魔气浇灌灵植…都是他让我说的！老王他…他根本没死！还在码头扛包呢！饶命啊林大师！饶命啊！”
真相大白！
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人群彻底炸了！
“百草阁？！是赵乾那个王八蛋！”
“老王没死？是假的？！”
“我们被当枪使了！差点害了林大师和苏仙子！”
“百草阁！狗娘养的！为了抢生意，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砸了百草阁！给林大师出气！”
愤怒的矛头瞬间调转！被愚弄的怒火比之前被煽动的恐惧更加炽烈！尤其那些昨日还在抢购玄记产品、今日却被谣言蒙蔽前来打砸的人，更是羞愧难当，怒火中烧！
“他奶奶的！”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起！铁塔般的铁头双眼赤红，如同一头发怒的蛮牛，带着十几个同样怒发冲冠的矿工兄弟，拨开人群，如同拎小鸡般将瘫软如泥的孙三提了起来！
“狗东西！敢污蔑林大师！害得老子差点砸了恩人的店！”铁头蒲扇般的大手左右开弓，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得孙三眼冒金星，脸颊瞬间肿成猪头！
“扒光他！吊起来！让坊市的人都看看，当百草阁的狗是什么下场！”
矿工们怒吼着，七手八脚将孙三身上那件半旧道袍撕得粉碎！孙三如同褪了毛的白条猪，在初春微寒的空气和无数道鄙夷、愤怒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一根粗麻绳套上了孙三的脖子，另一端被铁头狠狠甩上了街边一棵老槐树虬劲的枝桠！
“起！”几个矿工合力一拉！
孙三如同风干的腊肉，被赤条条地吊在了槐树横枝上！在风中晃荡，哭嚎求饶声响彻半条街！
铁头站在树下，指着吊在半空的孙三，声如洪钟，对着所有围观者怒吼：“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污蔑林大师的下场！再有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往林大师和苏仙子身上泼脏水，老子让他浑身长疮，烂得比这垃圾还臭！挂在这树上风干！”
“对！挂树上风干！”
“林大师仁义！苏仙子慈悲！是我们糊涂！”
“玄记的东西是神物！百草阁才是黑店！”
“林大师！苏仙子！对不住！我们错了！”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和羞愧的道歉声！无数道充满愧疚、感激、崇敬的目光，如同温暖的潮水，涌向站在铺门口、脸色依旧苍白却挺立如松的林玄，和他身后臂染鲜血、眼神坚韧的苏晚晴。
民心，瞬间逆转！
林玄缓缓放下高举的、已恢复如初的左手。识海中，那灰气骷髅虚影在净秽膏和醒神果干的力量冲击下，终于不甘地发出一声无声尖啸，缓缓消散。缠绕在“反派”熔金篆文上的污浊灰气也如潮水般退去。然而，那熔金璀璨的篆文之上，昨日崩裂的黑色裂缝并未完全弥合，反而因灰气的侵蚀和骷髅的啃噬，留下了一道更加深邃、边缘泛着污浊死灰色的永久裂痕！如同神魂上的一道狰狞伤疤，隐隐作痛。
头顶，“天命反派”的字幕幽光黯淡，熔金纹路伤痕累累，却依旧顽强地悬浮着，仿佛在无声宣告：污浊可染金身，流言可伤神魂，却压不垮这扎根于暗土、历经劫难而生的不屈意志！
林玄的目光扫过吊在树上的孙三，扫过群情激奋、高喊着砸掉百草阁的人群，最后，投向坊市深处百草阁那气派的楼宇方向，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
“百草阁…赵乾…”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这血债…才刚刚开始清算。” 他轻轻握住苏晚晴受伤的手臂，一股精纯温和、带着磅礴生机的世界树灵力悄然渡入，伤口处的鲜血瞬间止住，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老槐树上，孙三的哭嚎在风中飘荡。
“玄记杂货铺”那歪扭的招牌，在夕阳余晖下，血迹未干，却仿佛镀上了一层不屈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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