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断链
黎明前的冷光渗进卡车车厢时,时雨正在数子弹。
金属碰撞声在狭???空间里格外清脆。三十发普通弹,七发净火弹,两枚脉冲手雷——这点武装要护送十七个平民穿越五十公里锈蚀区简直是个笑话。他抬头看了眼挤在车厢角落的难民们,那些裹着破毯子的身体像一堆即将熄灭的余烬。
白塔真的有抗锈血清吗?一个小女孩问道,她手指关节已经浮现出蛛网状金属纹路。
时雨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匣:会有的。他说谎时睫毛都不眨,这是从时青那儿学来的。驾驶室传来争论声,他悄悄拉开车厢隔板缝隙。
——那根本不是正规军!叶炫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是群穿着制服的土匪!
戍周正在调整护目镜的焦距,全息地图显示前方三公里处的检查站:他们有重武器,硬闯成功率低于12%。
歌将的手指在长刀柄上敲击,刀鞘里传出细微的嗡鸣。自从仓库那夜后,这把武器就开始不定期震动,像颗不安分的心脏。绕道要多走二十公里。他说。
时青的目光扫过地图上某个闪烁的红点:走地下管网。
带着十七个平民?叶炫吹了声口哨,你不如直接把他们喂给铁骸。
驾驶室突然安静下来。时雨知道哥哥在计算生还概率,那个微微眯起左眼的微表情他看了二十三年。果然,时青下一秒就说:分两组。歌将带难民走西侧排水管,我们吸引火力。
歌将的刀突然停止震动:你找死。
共鸣范围五百米。时青敲了敲太阳穴,只要你们不超出这个距离。
时雨看见歌将脸上的伤疤抽动了一下。那道从颧骨延伸到下巴的锈蚀痕迹最近开始泛出诡异的蓝光,像皮肤下藏着微型净火。
血样结果出来了。戍周突然插话,他手里试管中的液体正从蓝变红,叶炫的唾液含有0.3%的蚀雾结晶。
叶炫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老子吐口水能腐蚀金属?
更准确地说,是声波共振。戍周推了推护目镜,当你说特定脏话时,声带振动频率会与蚀雾产生短暂干涉。
时青突然看向时雨,两人同时想起加油站那个0.5秒的停滞。某种默契在双胞胎间无声流动,时雨知道哥哥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叶炫的能力可能是他们突破检查站的关键。
卡车在破晓时分停下。时雨帮难民们钻进排水管时,小女孩拽了拽他的袖子:那个白头发叔叔说你会保护我们。
白头发?时雨回头,看见歌将正把长刀绑在背后,晨光给他略长的灰发镀了层金属光泽。男人察觉到视线,抬头露出个堪称恐怖的笑容——自从他说自己的刀开始饿,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
检查站比预计的更森严。五米高的金属围栏上挂满铁荆棘,岗哨塔的探照灯扫过地面,照亮那些被锈蚀成雕塑的尸体。时雨趴在废弃加油站屋顶,望远镜里出现个熟悉的标志——净火教的火焰纹章被粗暴地涂改成骷髅形状。
熔炉派的改造部队。时青的声音从耳麦传来,他们用蚀雾改造俘虏。
叶炫正在往口袋里塞雷管:所以那群疯子把敌人变成了更疯的怪物?真他妈天才。
戍周的护目镜闪过一串数据:检测到七把自动步枪,两挺重机枪,还有...等等,那是什么?
探照灯突然照向检查站中央的金属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的手臂已经完全金属化,脊椎突出如锯齿,但瞳孔里跳动的不是蓝火,而是暗红色光点。
蚀主...时雨呼吸一滞,他们在运输蚀主!
时青的指令简洁有力:A计划。叶炫准备干扰,戍周计算护盾角度,时雨跟我绕后。
叶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要我说什么?操你全家的十八代祖宗?
带器官描述的。戍周认真建议,根据数据,侮辱直系亲属效果提升37%。
计划前半段完美执行。当叶炫的脏话通过扩音器响彻检查站时,整个防御系统出现了3.2秒的停滞——比上次更久了。时青时雨如同镜像般翻越围栏,子弹精准击穿两个机枪手的咽喉。戍周的护盾恰到好处地挡下第一波反击,为歌将争取到破门时间。
直到笼子里的蚀主抬起头。
饥荒。歌将的刀突然剧烈震颤,是蚀主·饥荒!
时雨后来回忆时,只记得一连串慢镜头般的画面:金属笼子像纸片般撕裂,那个女人——不,那东西——伸展出三米长的肢体,胸腔裂开露出齿轮状口器。戍周的护盾在第一次冲击中就出现蛛网裂纹,叶炫的雷管在怪物皮肤上炸出蓝色血花却无法阻止它前进。
最可怕的是饥荒移动的方式。它经过的地方,金属武器锈蚀成粉,混凝土崩解,连空气都变得浑浊——仿佛带着微型蚀雾场。
平民过去了!戍周大喊,他的护目镜碎了一半,鲜血从额角流进眼睛,撤退路线清——
饥荒的触须突然刺穿他的肩膀。医疗兵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向空中,歌将的咆哮在那一刻变了调。时雨看见男人眼中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锈痕如活物般蔓延,长刀上的暗红雾气暴涨。
歌将!别过去!时青的警告被金属撕裂声淹没。
血怒状态下的歌将根本不分敌我。他的刀砍向饥荒时,余波把最近的岗哨塔拦腰斩断。时雨不得不扑开两个被气浪掀翻的难民,碎砖块在他背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时青!共鸣还在吗?叶炫拖着戍周往后撤。
时青没有回答。他正用步枪点射饥荒的关节,每颗子弹都恰好打在歌将攻击的间隙,这种配合需要绝对同步。时雨知道哥哥在通过共鸣感受自己的位置,他立刻冲向右侧包抄。
就在这时,小女孩的哭声从排水管方向传来。时雨转头看见三个平民被铁荆棘缠住,饥荒的触须正如毒蛇般向他们游去。没有思考,他直接调转方向冲了过去。
时雨!时青的喊声撕心裂肺。
后来的事情时雨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砍断铁荆棘推开平民的瞬间,胸口突然一凉。低头看见饥荒的金属触须从自己胸前穿出,尖端还挑着块跳动的东西——那好像是他的心脏。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时雨倒在血泊里,看见歌将的长刀终于刺入饥荒的核心,叶炫用某种高频脏话震碎了怪物的听觉器官,戍周拖着伤腿展开最后一道护盾。最清晰的是时青的脸,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布满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同频...共振...时雨想告诉哥哥什么,但鲜血堵住了气管。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感知是时青扑过来时,两人手腕上同时浮现的金属纹路——像一对正在同步的钟表。
黑暗。
时青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发现世界变成了失真的默片。歌将的刀在远处嗡鸣,叶炫的嘴一张一合,戍周的护盾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所有这些都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直到时雨手腕上的金属纹路突然亮起蓝光。
他没完全消失。戍周跪在旁边检测,共鸣还在维持...这不可能...
叶炫掰开时青僵硬的手指,塞进某个冰凉的东西——是饥荒核心的碎片,上面刻着x-7 phase 3。
白塔。歌将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暗红色,答案在白塔。
时青机械地点头。他脱下外套盖住时雨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弟弟掖被角。当其他人搬运尸体时,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同步闪烁的蓝光。
深夜,当幸存者们在临时营地沉睡时,时青独自坐在卡车顶上。月光下,他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稍矮些的影子正做出举枪瞄准的动作。
我知道你在。时青对着空气说,手指抠进车顶的铁皮,我会找到方法把你带回来。
金属碎屑刺进指甲,鲜血顺着手腕流下,与蓝光混合成诡异的紫色。远处,白塔的轮廓在蚀雾中若隐若现,像座巨大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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