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冲带着从粪桶夹层里搜出的考题和那张写有“苏家旧案”的纸条回到“济世堂”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萧明一夜未睡，一直在等她的消息。
当他看到那些泄露的考题，以及背面那行不起眼的蝇头小楷时，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家旧案，卷宗，丙字柒号……”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原本以为，科举舞弊案和苏家旧案只是有所关联，却没想到，两者竟然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
这个挑粪工，绝不仅仅是一个传递考题的信使那么简单！他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莲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萧明压下心中的震惊，看向一旁同样面色凝重的潘金莲。
“夫君放心，‘静心庵’那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潘金莲收敛起平日的妩媚，神色肃然地说道，“只要那个王浩敢来，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好。”萧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抓住舞弊的铁证，更要顺藤摸瓜，把这个挑粪工的底细，给我查个底朝天！”
他的目光转向林冲，沉声说道：“冲娘子，你辛苦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那个挑粪工，暂时不要动他，以免打草惊蛇。我会让燕青派人，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秘密监视。”
“我没事。”林冲摇了摇头，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抓捕王浩的行动，算我一个。”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萧明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有你出马，我更放心。”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更加周密、也更加大胆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渐渐成型。
……
午时，城南，“静心庵”。
这座所谓的尼姑庵，实际上是“蜂巢”的一处秘密据点，平日里大门紧闭，罕有人至。
今天，这里却迎来了一位“贵客”。
国子监监生王浩，怀着忐忑而又期待的心情，如约而至。他按照潘金莲的吩咐，带上了一两沉香，一本他视若珍宝的《春秋》经义，以及一张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
庵门虚掩，他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袅袅的香烟，从正殿中飘出，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檀香味。
“请问……高尼在吗？”王浩试探着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壮着胆子，朝着正殿走去。只见殿内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尼姑”，正背对着他，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施主请稍后，待贫尼诵完这卷经文。”那“尼姑”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年纪。
王浩不敢打扰，只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浩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开口催促，那“尼姑”却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
当王浩看清她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尼！分明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
而壮汉的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几条身影。为首的，正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此刻却笑得如同魔鬼般的潘金莲！
“王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潘金莲巧笑嫣然，缓步上前。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王浩吓得连连后退，声音都在发抖。
“干什么？”潘金莲冷笑一声，“自然是请王公子，跟我们走一趟，聊一聊……科举舞弊的事情。”
话音未落，林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王浩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他的后颈上。
王浩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
“济世堂”，地下密室。
一盆冷水，将昏迷中的王浩浇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昏暗的烛光下，萧明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王浩，国子监监生，户部侍郎王埔之子。”萧明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般，敲击在王浩的心上，“我说的，可对？”
王浩心中大骇，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自己的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你们到底是谁？光天化日，绑架朝廷命官的公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王法？”萧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跟你这种知法犯法、舞弊作伪的蠹虫谈王法，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将从王浩怀中搜出的那本《春秋》经义，扔到他的面前。书页散开，露出了里面夹藏的几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道策论的题目和范文。
“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知道，自己完了。
“说吧。”萧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是谁卖给你的考题？你们是如何接头的？你的上线，又是谁？”
王浩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显然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看来，不给你上点手段，你是不肯说实话了。”萧明叹了口气，对身后的燕青使了个眼色。
燕青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捏开王浩的嘴，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王浩惊恐地问道。
“‘七日断肠散’。”潘金莲的声音，幽幽地从旁边传来，“此药服下，七日之内，若无我的独门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死。死状……极其痛苦。”
她的声音，甜美动人，说出的话，却让王浩如坠冰窟。
恐惧，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我说！我全都说！”他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招了。
原来，卖给他考题的，是蔡京府上的一个管事，名叫李二。他们通过一个名叫“墨香阁”的笔墨铺子进行交易。李二将考题藏在特制的砚台夹层中，卖给像王浩这样的富家子弟，牟取暴利。
“墨香阁……”萧明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那……那个挑粪工呢？”林冲突然开口问道，“你可见过一个从贡院出来，身上带着墨香的挑粪工？”
王浩茫然地摇了摇头：“挑粪工？没……没见过。我们都是和李管事单线联系，从不经过第三人。”
这就奇怪了。
如果泄题的渠道是“墨香阁”，那那个挑粪工传递的，又是什么？
难道，泄露考题的，不止蔡京一方？
就在这时，一个“蜂巢”的探子，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萧大哥，不好了！”探子喘着粗气，急声道，“我们负责监视那个挑粪工的兄弟，全都……全都死了！”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剧变！
“怎么回事？”萧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探子的衣领，厉声问道。
“我们的人发现，那个挑粪工今天并没有去青楼，而是进了一座废弃的宅院。兄弟们觉得可疑，便跟了进去，结果……就再也没有出来。”探子的声音带着哭腔，“等我们发现不对，派人增援时，只在宅院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每个人，都是一击毙命，而且……死状，与之前‘幽影阁’杀手所为，一模一样！”
“幽影阁”！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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