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醒来时,偌大的洋房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没有武叙咋咋呼呼的动静,只有窗外鸟雀偶尔的啁啾,衬得这翻新后的空间愈发空旷沉寂。
她坐起身,宿梦的沉重感如同退潮般缓慢抽离,留下心头一片空茫。
“醒了?”零三九的声音带着点微滞感,光球从帆布包里无声地滑出来,悬停在床边。
“武叙这家伙行动力可以啊,昨晚才说要立碑,殡仪馆的人这就上门了。”
泷川赤脚下床,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细微的凉意顺着脚心蔓延。
她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
微凉的风裹着庭院草木的气息涌进来,也带来了前院隐约的人声。
她趿拉着鞋走出客房,穿过依旧空旷却少了昨夜那份彻骨阴冷的大厅。
推开木门,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
前院庭廊下,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局促地搓着手,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工具箱和一个用深色绒布包裹的方正物件。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等待太久的不安和一丝被戏耍的怀疑,见到泷川走出来,眼睛瞬间亮起,如蒙大赦般快步迎上前。
“您好,可算见着人了,电话里那位武先生交代得急,给了地址让今儿上午务必过来,可我在这儿等了快两个钟头了,敲门也没人应,还以为。”
他咽下了后面的话,脸上堆起一个混合着庆幸和职业性的笑容,“这活儿,还做吗?”
泷川的目光落在他脚边那方被深色绒布包裹的物件上,心下了然。她微微颔首。
“做。”
她引着那殡仪馆的师傅穿过打扫干净却依旧荒芜的后院,脚步停在角落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槐树下。树皮粗粝,刻满岁月的痕迹,几片枯黄的叶子在枝头倔强地挂着。
“就是这里。”
泷川抬手指了指树下一小片松软的土地,那里显然刚被简单平整过。
“碑文刻‘阿秀之墓’。”
“好嘞。”
师傅得了准信,立刻放下工具箱,麻利地解开绒布,露出一方尺余高的青石碑,石质温润。
他拿出工具,叮叮当当地开始固定碑座,动作熟练。刻刀划过碑面,发出细碎又清晰的声响,“嗤嗤”的石屑在阳光下飞扬,空气中弥漫开新石器特有的微尘味道。
泷川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阿秀”两个字在刻刀下一点点显现出雏形。那笔画由浅入深,仿佛要将一个漂泊了太久、被遗忘太久的名字,重新镌刻进这方土地的记忆里。
阳光落在青石碑上,折射出一点微冷的光泽。
零三九的光球在她肩侧安静悬浮,蓝光柔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踏在清扫过的碎石小径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醒了?”沈独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刻石的声响。
泷川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逐渐成型的碑文上,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她应了一声。
沈独光走到她身侧停下,与她并肩而立,同样望着那块小小的石碑。
他身上带着外面清冽空气的味道,深灰色的休闲外套衬得他肩线挺拔。他手里提着两个印着粥铺LoGo的纸袋,隐约透出食物的暖香。
“出去买了点东西。”沈独光解释了一句,目光从石碑移到泷川沉静的侧脸上。
“都下午了,饿了吧?吃点东西?”
泷川这才侧过脸看他,目光掠过他手里的纸袋,轻轻“嗯”了一声。
“好。”
她顿了顿,视线又落回那忙碌的刻碑师傅身上,语气带着点询问的随意:“那你看着?”
沈独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师傅正全神贯注地雕刻着最后一笔,神情专注。
他摇摇头,声音温和。
“不用,快好了。我们去餐厅,让他安心做完。”他微微侧身,示意泷川先行。
“武叙还没起来,不等他了。”
“他还没睡醒?”泷川一边转身随他往洋房内走,一边随口问,“昨天熬夜了?”
“嗯,”沈独光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语气带着点兄长式的无奈。
“他向来如此,兴致一上来就熬通宵,看资料或者打游戏,没个节制。”
“这样对身体不好。”泷川接话,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是啊,说过他很多次了。”沈独光应和着,两人并肩穿过空旷的后厅。
零三九的光球在泷川另一侧肩头闪烁了一下,用只有泷川能“听”见的声音吐槽,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啧,这对话,加上楼上那个睡死过去的‘崽’,你们仨现在这氛围,简直像极了和谐友爱的一家三口在讨论赖床的小儿子。”
泷川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但方才因食物暖香而略微放松的唇角,却悄然抿紧了,眼底掠过一丝被精准戳中软肋的猝不及防和一丝极力掩饰的抗拒。
这漫长的生命里,她早已学会不去贪恋“家”这样短暂易碎的东西。
沈独光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气息瞬间的凝滞。他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
“怎么了?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他刚才似乎只是很寻常地聊了句武叙。
泷川立刻摇头,将眼底那点波澜压下,重新换上平静无波的表情,甚至对他微微弯了下唇角,语气如常。
“没有。就是。”她抬手揉了揉胃部,找了个最寻常的借口。
“有点饿了。我们快去吃饭吧。”她加快脚步走向餐厅的方向。
“最好都吃完,一点也别给武叙留。”
她孩子气的报复宣言让沈独光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方才那点微妙的凝滞感似乎也被冲散了。他跟上她的步伐,声音带着纵容。
“好。”
餐厅里阳光充足,长条餐桌光可鉴人。沈独光将纸袋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摆开,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老宅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阴霾。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用餐。勺碗偶尔轻碰,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气氛是昨夜之后难得的平和。
直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楼上才传来一阵踢踢踏踏,明显还没睡醒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大大的哈欠。
武叙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白毛,揉着眼睛出现在餐厅门口,身上的睡衣皱巴巴。
他看到桌上残余的食物,立刻夸张地哀嚎起来。
“哎呀,你们!吃饭都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泷川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看向他。
“那个衣冠冢已经弄好了,在后院槐树下。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武叙瞬间精神了,睡意全无,脸上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总得去祭拜一下。”他抓了抓头发,又想起什么。
“对了,还不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阿秀。”泷川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阿秀。”武叙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个名字记住。
他立刻转身,连早饭也顾不上了,趿拉着拖鞋就“噔噔噔”地往后院跑去,白毛在脑后一跳一跳。
餐厅里又只剩下泷川和沈独光两人。
沈独光没说话,只是起身,将一直温在保温袋里的另一份粥和点心推到泷川旁边的空位前,那是明显为武叙预留的。
没过多久,武叙就回来了,脚步比去时轻快了许多,脸上带着一种完成某种仪式后的释然。
他看到自己位置前还温热的食物,眼睛一亮,立刻拉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嘟囔。
“饿死我了,嗯,这粥不错。”
泷川和沈独光都没再动筷。泷川安静地喝着水,沈独光则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松弛。
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大快朵颐的武叙身上。
三人被笼罩在一片温暖而静谧的光晕里。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成了这短暂安宁时光里唯一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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