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雨声未歇,反而更显急促,敲打着残破的屋顶,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庙内即将上演的阴谋奏响紧张的序曲。
庙内,火堆噼啪燃烧,映照着几张心思各异的脸。
那口勉强刷洗过的破锅被架在火上,锅里是混着泥水和少量精米、正在逐渐升温的“粥”。
米香混合着霉味和柴火味,弥漫在空气中,勾动着所有人饥饿的神经,也掩盖着即将到来的致命杀机。
刀疤脸看似随意地拨弄着火堆,眼神却时不时阴鸷地扫过自己的手下,尤其是那个被他派去找“料”的心腹。
那心腹乞丐此刻正蹲在靠近庙门的地方,假装整理湿漉漉的裤腿,一只手却悄悄缩在袖子里,紧张地搓动着什么。
凌薇在角落的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分析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行动。
但直接揭穿?
刀疤脸绝不会承认,反而会立刻将她这个“不稳定因素”清除。
呼救?
其他乞丐未必会信她,甚至可能为了表忠心率先对她动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祸水东引,制造混乱,然后火中取栗!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个依旧蜷缩不动、仿佛早已魂归天外的老乞丐。
赌一把!
赌他不是普通人,赌他能听懂,甚至能配合!
凌薇深吸一口气,用极其微弱,却又恰好能让她身旁的石头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说道:“石头,听着,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紧紧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动手,你就用最大的力气,把那个快要烧开的锅,朝着人多的地方推倒!能做到吗?”
石头似懂非懂,但对凌薇的命令有种本能的服从。
他用力地点点头,拳头悄悄握紧,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起。
交代完石头,凌薇的目光锁定老乞丐。
她不能直接跟他交流,那太明显。
她需要用一个只有“明白人”才能懂的方式,提醒他,并且将祸水引向刀疤脸的心腹!
机会来了。
那个心腹乞丐似乎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
袖子里藏着东西,低着头,快步朝着火堆和那口锅走去,准备执行下毒的任务。
就在他经过老乞丐附近,距离凌薇的藏身地也只有几步之遥时——
凌薇猛地从阴影里发出一声刻意压制的、却又足够让附近几人听到的惊呼。
声音里充满了“意外发现”的震惊和“童言无忌”的“天真”:
“呀!那位大叔!你袖子里藏的那包白白粉粉的东西是什么呀?是糖吗?要放进粥里让粥变甜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只有火堆噼啪声和雨声的大殿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尤其是“白白粉粉”、“糖”、“放进粥里”这几个词,如同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那个正要做小动作的心腹乞丐身上!
刀疤脸脸色剧变!
那心腹乞丐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僵。
手下意识地将袖子攥得更紧,惊慌失措地看向刀疤脸,又看向周围投来的怀疑、惊愕、探究的目光。
“什…什么粉?小贱人你胡说什么!”心腹乞丐色厉内荏地吼道,脚步却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远离那口锅。
“就是白色的粉末呀,”凌薇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种故作懵懂的“无辜”,“我看到你从怀里拿出来的,捏在手里,是不是想等粥好了放进去给大家一个惊喜?”
“惊喜”?这简直是惊悚!
在场的乞丐哪个不是在人渣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
白色粉末?偷偷摸摸?下到粥里?这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瘦猴!你他娘的想干什么?!”一个脾气暴躁的乞丐立刻吼了起来,眼神变得凶狠。
“不是…我没有…她胡说!”外号瘦猴的心腹乞丐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地辩解,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刀疤脸眼中杀机爆闪,他恨不得立刻撕了凌薇的嘴,但此刻众怒难犯,他必须先保住瘦猴,稳住局面!
“都他妈吵什么!”刀疤脸猛地站起来,试图用气势压人,“瘦猴!怎么回事?手里拿的什么?亮出来给大家看看!”
他这是想让瘦猴随便亮出个什么东西糊弄过去,或者干脆毁掉证据。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瘦猴和凌薇吸引过去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仿佛早已死去的老乞丐,竟如同鬼魅般猛地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干瘦的身形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瞬间暴起,目标却不是任何人,而是——那口即将沸腾的粥锅!
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长的、前端削尖的破旧木棍,如同使枪般精准而狠辣地猛地一刺一挑!
“哐当!”
破锅被他一下子挑翻,滚烫的、半生不熟的米粥混合着炭火和灰烬,劈头盖脸地泼洒向离得最近的刀疤脸、瘦猴以及另外两个乞丐!
“啊!!”
“烫死老子了!!”
惨叫声顿时响彻破庙!
滚烫的粥水烫得几人皮开肉绽,蹦跳着拍打身上的热粥和火星,场面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
刀疤脸被烫得最狠,半张脸和胸口火辣辣地疼,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老不死的!我宰了你!!”
然而,老乞丐在一击得手之后,根本没有任何停留,身形如同泥鳅般向后一滑,再次缩回了阴影之中。
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幻觉。
而就在锅被掀翻、惨叫声起的同一瞬间!
“石头!就是现在!推!”凌薇厉声喝道!
早已准备好的石头低吼一声,如同蛮牛般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他根本不去分辨目标,牢记凌薇“朝人多地方推”的指令,凭借着那身恐怖的神力,猛地撞向那几个正乱作一团、拍打身上粥水的乞丐!
“砰!”
“哎哟!”
混乱中,根本没人能挡住石头这蛮横一撞,顿时人仰马翻,惨叫着跌作一团。
“走!”凌薇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住刚完成撞击、还有些发愣的石头,目标明确——直冲那个被老乞丐挑翻的破锅附近!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早已锁定!
在锅被掀翻、米粥四溅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那个装着剩余精米和盐巴的、被刀疤脸紧紧攥在手里的小布袋,也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烫伤而脱手飞了出去,正好落在翻倒的破锅旁边!
机会稍纵即逝!
凌薇如同扑食的猎豹,在混乱的人群和四溅的污物中精准地穿梭,一把抄起那个沾了污渍却依旧珍贵无比的布袋,看也不看塞进怀里!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抢回袋子!”刀疤脸捂着烫伤的脸,目眦欲裂地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
但此刻庙内已乱成一锅粥。
被烫伤的、被撞倒的、惊慌失措的,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拦截。
而且,那个神出鬼没的老乞丐还藏在阴影里,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从哪里出手,这让剩下的乞丐们投鼠忌器。
凌薇没有丝毫恋战,拿到米袋的瞬间,便拉着石头,毫不犹豫地冲向大殿后方!
她记得那里似乎还有一扇破旧的侧门!
“老前辈!多谢!”
在经过老乞丐藏身的阴影时,凌薇飞快地低语了一句。
也不管对方是否听见,便一头撞开那扇摇摇欲坠的侧门,带着石头冲入了庙外依旧滂沱的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全身,却让凌薇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发热的头脑更加清醒。
身后传来刀疤脸暴怒却无奈的咆哮声,被雨声和雷声迅速掩盖。
他们暂时逃出来了!
但危机远未结束。
刀疤脸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他们处理完烫伤,很可能就会追出来。
而且,这荒郊野外,大雨滂沱,他们又能去哪里?
凌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紧紧攥着怀里那救命的米袋,目光在雨幕中急速扫视,寻找着下一个暂时的藏身之所。
必须先找个地方躲雨,然后……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了远处一片看起来更加茂密、地势也更复杂的乱石坡。
“这边!”她拉着石头,再次投身于风雨之中。
而破庙内,一片狼藉。
刀疤脸脸色铁青,忍着剧痛,目光怨毒地盯着凌薇和石头消失的侧门,又忌惮地瞥了一眼老乞丐藏身的角落。
那个老乞丐,自从出手之后,又恢复了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蜷缩回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老大…追…追吗?”一个没怎么受伤的乞丐颤声问道。
刀疤脸看着外面倾盆的大雨,又摸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
最终咬牙切齿地低吼:“追!当然要追!那小贱人拿走了米!还有那个老不死的……等雨小点,老子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极致的阴狠:“还有,刚才那老家伙的身手……绝不简单!他身上,肯定有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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