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王富贵看到平日在班上,每次起身回答问题都能得到徐夫子的夸赞,生活上也比谁都利落。
学问更是拔尖的陈耀祖。
王富贵之前可是跟着他阿爷请来的夫子学过一段时间的,都对方给比下去别提有多挫败。
可这下,他总算逮着陈耀祖的“致命弱点”了。
要说王富贵,字写得是真不错。他四岁多的时候,阿爷就请了先生教他习字。
如今在乙班,他的字是公认最好的,徐夫子经常拿他的字去做标榜。
也就班上的潘仁能稍稍与他一较高下 ,毕竟对方的阿爷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看着陈耀祖对着一张纸唉声叹气,手里的毛笔跟打架似的,王富贵忍不住凑过来,憋着笑说:
“耀祖兄,你这字……确实得下点功夫。”
陈耀祖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用你说?可我这手他有自己的想法。”
王富贵有些得意,嘴角带着一抹轻笑:“我阿爷请的那位习字先生说过,写字不能跟笔较劲。”
他拿起陈耀祖的笔,在纸上轻轻划了一下,“你得感受它,感受笔尖触到纸的力度,感受墨在纸上晕开的样子,观察清楚了,才能掌握住它。”
陈耀祖看着对方白胖的小手,拿着笔在纸上轻轻一画。
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那工整清晰的字迹。
可不就是陈耀祖一直在追求的手法。
“感受它?”
陈耀祖愣了愣,琢磨着这话的意思。他之前总想着要“控制”笔,却从没试过“感受”它。
接下来的几天,陈耀祖照着王富贵说的法子试了试。
一开始还是手忙脚乱,可他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地去体会笔尖与纸张的触碰,感受手腕转动时笔锋的变化。
失败了好几次,墨汁溅得满手都是,纸也浪费了好几张。
每一次浪费纸他都格外的心疼,要知道这纸张,最便宜的都能让家里人吃饱好几天了。
之前他也想过,用毛笔蘸水在石板上练。
他们后院那片水塘,旁边就有不少平整的大青石。
可陈耀祖思虑片刻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纸张上的触感,和石头上的触感本就是天壤之别。
他这位初学者,在练字方面本来就比别人天赋差了一些,如果还继续节省。
恐怕 只会得不偿失。
所以,哪怕浪费的在心疼,他也不得不继续使用纸张。
可能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渐渐地,陈耀祖好像找到了点门道,手腕没那么僵了,笔尖也听话了些。
那天傍晚,夕阳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陈耀祖写下“学无止境”四个字。
放下笔一看,他自己都愣住了——虽然还谈不上好看,可笔画清晰了。
字形也能看出来了,再也不是之前那模糊的一团或丑陋的毛毛虫。
“成了!我写成了!”他激动地一拍桌子,差点把砚台碰倒。
王富贵凑过来一看,也乐了:“嘿,还真有进步!看来我这法子管用。 你小子可得好好感谢我一番。”
陈耀祖心里热乎乎的,豪爽的拍着王富贵的肩膀说:
“谢了啊富贵。所谓苟富贵勿相忘。你背书不是总记不住吗?
我教你个法子,默念的时候在心里给句子画停顿,把长句拆成短句,记起来就快多了。”
他边说边拿起《论语》,给王富贵演示起来。
其实陈耀祖的方法就是在给文章加上标点符号。
要知道一开始看古代的书他也是好不习惯。
该停顿的地方,不知道要不要停?好,在,书本上虽然没有标点符号,但是也有一定的规律。
但陈耀祖还是习惯在心中默念给他们加上标点符号。
这样他背出的文章既不会出错,而且效率也更高。
王富贵照着试了试,还真觉得顺畅多了,不一会儿就记住了之前背了半天都没记住的段落。
他高兴地拍着陈耀祖的肩膀:“耀祖兄,你这法子太神了!太好了,我王富贵终于获得了绝世功法,以后,耀祖兄,和尔等就看我在课堂之上大杀四方吧!”
陈耀祖看着王富贵格外激动的面庞,心也是格外温暖。
毕竟他这个法子,算不得多厉害,但对方教他的控笔诀窍,比他这个法子可珍贵多了。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书桌上,两张带着墨香的纸静静躺着,一张是陈耀祖渐渐工整的字,一张是王富贵刚背会的段落。
休假前一日,王富贵拽着陈耀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盼着骨头的小狗:
“耀祖兄,这次归家,可得让你阿奶多装些腌萝卜干,那滋味,配着粥喝绝了!”
他咂咂嘴,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却满是期盼,“还有你大姐做的肉包子,上次那一口下去,油香直往嗓子眼钻,我这几日夜里都梦见呢。你要是能让她多做几个,我……我可以出钱买肉!”
陈耀祖被他这副馋样逗笑了,故意板起脸:“你这馋虫,上次给你吃了两个还不够?”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记了下来。
王富贵帮他把字练顺了,这份情得还,况且不过是些吃食,他们家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里面是之前娘和阿奶塞的四十文钱,原打算买半刀纸。
如今看来,得匀出些来称肉,让大姐多包些包子,也好好谢过王富贵。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到了休假那日。
徐夫子站在讲台上,板着脸布置课业,叮嘱他们两日之内务必完成,回学堂要一一检查。
底下的孩童们个个坐得笔直,眼神却早飘到了窗外,手指在袖口里偷偷数着时辰。
直到徐夫子,吐出那句“散学吧”,教室里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无声的雀跃——
孩子们捂着嘴,涨红了脸,喉咙里憋着“嗷嗷”的低叫,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要亮。
等徐夫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
住学舍的孩子们动作最快,书篓甩到背上,书本往怀里一抱,恨不得脚底下生风。
陈耀祖也不例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宿舍,将早就收拾好的衣裳鞋袜塞进布包。
他瞥了眼一旁优哉游哉的王富贵,忍不住羡慕——
这位少爷啥都不用操心,吃穿用度自有家里人送来,连脏衣裳都有人上门取。
哪像自己,连昨日换下的贴身衣物都得带回家洗,生怕在学舍搁两天捂出味儿来。
“走了走了!”王富贵拍了拍他的胳膊,率先往外跑。
两人在学堂门口分别,王富贵被家里的马车接走,陈耀祖则在人群里一眼就瞅见了自家的老黄牛。
牛车上,他爹陈大勇和小叔正伸长了脖子张望,看到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爹!小叔!”陈耀祖喊着跑过去,陈大勇赶紧跳下车,一把接过他手里的布包,掂量着:
“咋带这么多东西?在学堂没受苦吧?”
说着就往他脸上瞅,越看越乐,“哎哟,这肉长的,比在家时还圆润!皮肤也白了,活脱脱像个地主家的小少爷!”
小叔在一旁打趣:“可不是嘛,看来学堂的饭食养人,早知道让耀祖早去两年。”
陈耀祖被说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爬上牛车。
在陈耀祖去街上买好了东西之后,老黄牛“哞”地叫了一声,慢悠悠地往家赶。
天边的晚霞铺得又大又厚,像块浸了蜜的红绸子,陈耀祖靠在阿爹身上。
听着他和小叔絮叨家里的事,只觉得浑身熨帖。
刚到村口,就见阿奶和娘站在老槐树下张望,几个姐姐也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刚纳了一半的鞋底。
“我的乖孙哟!”阿奶眼尖,一把就把他拉了过去,往他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煮鸡蛋,“瘦了瘦了,肯定在学堂没吃好!”
陈耀祖哭笑不得,这明明胖了好几斤,到了阿奶眼里倒成了瘦了。
果然有一种瘦就是阿奶觉得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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