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兄长的打趣,萧逸的神色却异常平静和真挚,他看向两位兄长,认真道:“大哥,二哥,你们安心在家潜心修炼便是。家族的将来,终究要靠你们的力量来守护和振兴。望你们能早日强大起来,莫要辜负了父亲、母亲,还有爷爷的厚望。”
萧信、萧峰闻言,皆是一怔,面面相觑。
平日里,为了尽量避免触动三弟的心事,他们在他面前早已形成了默契,极少主动提及修炼相关的话题。
未曾想今日,竟是萧逸自己主动提起,而且观其神色坦然诚恳,眼神清澈,并无丝毫强颜欢笑或怨怼之态。
他们自然不知,萧逸已在心中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决意放下对炼魂的执念,转而全身心投入商道,以此为家族分忧,开辟另一条道路。
然而,端坐主位的贺鹏,却从儿子那过于平静的语气和异常懂事的言辞中,清晰地听出了那份深藏其下的落寞与黯然。生在尚武成风的魂修世家,活在这武力为尊、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却偏偏与那通天大道无缘……这份打击,何其沉重。能看得开,已属不易,若说要真正释怀,又岂是朝夕之功?
正气氛微显尴尬间,年仅四岁的小妹萧曦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萧逸的衣袖,仰着粉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三哥!三哥!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看到好玩的、好吃的,记得给我带回来呀!可不许忘了!”
萧逸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妹,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柔和笑容,他宠溺地轻轻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柔声道:“放心,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们家的小甜心!哥答应你,回来定给你带一整箩筐最新奇好玩的玩意儿!”
宴席终散,众人各自离去。贺鹏独独将王舒一留了下来,二人步入寂静的书房。
“王老弟,此次出行,犬子……便要多多劳你费心看顾了。”贺鹏语气沉重,带着托付的意味。
“师兄言重了,您太客气了。”王舒一神色恳切,认真回道。
“三少主天资聪颖,内蕴锦绣,更难得的是心志之坚韧,远非常人能及。如今更能放下执念,主动调整心境,愿为家族分忧。此等沉稳心性,正是经商奇才所需具备的。师兄放心,舒一定当尽心竭力,引导少主。假以时日,少主必能在此道上大放异彩,成就一番事业,成为贺家不可或缺的栋梁。”他这番话并非全是安慰,确实看出了贺萧逸身上潜藏的特质。
贺鹏闻言,心中对三子未来的担忧和失落,总算被这番话语点燃了一丝新的希冀。为人父者,谁不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有一条光明的前途?
王舒一话锋悄然一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师兄,临行前,还有一件事……近日我心中总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恐我东山城……或将有变故发生,还请家主务必提高警惕,早作防范。”
“哦?”贺鹏眉头立刻锁紧,“何事竟令你如此警觉?细细说来。”
“是。约莫五日前,我带队前往南部盐场清点库存、准备此次运往日暮城的盐货时,在盐场外围……意外遇见了张家人。”
“张家人?”贺鹏心中猛地一凛,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是谁?你看清楚了?”
“绝不会错,是张童。他带着五名修为不弱的随从,看似闲逛,实则目的性很强地在我们的盐场周边转悠,勘测地形,甚至还主动上前来与我攀谈,言语间多有打探试探之意。”
“张童?他可是张家负责外务探查的那条‘鬣狗’!他们的人怎会突然出现在我贺家盐场附近?”贺鹏的心不断下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
“他们当时的说辞是随意走走,观赏海边风光。但我回城后,立刻暗中派人多方打探,得到的消息是,不仅我贺家盐场,连魏家、秦家他们所辖的盐场周边,近日亦都发现了这张童及其手下的踪影。此事……恐怕绝非偶然闲逛那么简单。”
贺鹏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眉头深锁如同化不开的墨团:“张家……对我东山城这几处优质盐场觊觎已久,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上次他们暗中煽动海盗与流寇生事,企图强夺,若非恰逢那位大人巡察途经此地,出手干预,并以雷霆之势惩戒了张家派来的高手,恐怕上次便已让他们得手了。”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冰冷,“看来……安稳了这几年,他们又是按捺不住,贼心复起了!”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如今除却我东山城周边这寥寥几处盐场因历史缘由和那位大人的些许情面,尚算独立之外,大陆之上其余所有规模以上的产盐之地,几乎已尽数被那张家的庞大势力所掌控、吞并!”
“若再让他们夺下我东山城这最后几处肥肉,那么整个炼魂大陆的食盐命脉,从开采、炼制到售卖,便将彻底尽握其手!他们此番派张童前来反复窥探试探,必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恐怕是想试探……坐镇于此、令他们忌惮万分的那位大人如今的态度,以及……他是否还愿意,或者还有能力,再次出手干预!风暴……恐怕真的要来了!”
晨雾如纱,缭绕在东山城高耸的青灰色城墙之上。第三日的寅时末,卯时初,贺家盐队已然整装待发。车辕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咕噜声,惊起了驿馆屋檐下几只歇脚的灰翎雀,扑棱着翅膀窜入了渐明未明的天际。
此行北上中心城,再折向西往日暮城,路途迢迢。
连同护卫杂役,一行二十三人,簇拥着两辆以硬木打造、油布严密覆盖的盐车。盐包垒得极高,以粗麻绳紧紧捆缚,车辆行进时,那沉甸甸的份量压得车轴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
为首的领队王舒一,面容沉毅,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蜿蜒的官道,以及道旁深不见底的密林。他身后二十名护卫,皆是贺家精心培养的好手,清一色玄色劲装,腰佩长刀,虽沉默行军,却自有一股剽悍精干的气息透出,惊得林间小兽不敢近前。
与王舒一并辔而行的,是其子王世龙,以及贺家三少主贺萧逸。
王世龙年方十六,正是跳脱飞扬的年纪,魂体初入成长期,对万物都充满了蓬勃的好奇。此刻他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这马毛色乌亮如最深的夜,四蹄粗壮,乃是王舒一花费重金购得的北地良驹“乌云驹”。
然而,王世龙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胯下宝驹之上。他左顾右盼,只觉得这行程沉闷得令人发指。
父亲眉头紧锁,仿佛有化不开的坚冰凝结在额间。
而一旁的贺萧逸少主,更是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望着前方虚空,不知神游何方。
空气中的压抑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只得一会儿策马冲到队伍最前探路,一会儿又无聊地溜达到队尾,数着车轮碾过的痕迹,恨不得路旁立刻跳出一伙毛贼来,好让他试试新近领悟的魂体之力。
相较于王世龙乌云驹的神骏,贺萧逸的坐骑则堪称惊艳。此马周身皮毛宛若燃烧的火焰,在渐趋明亮的晨光下流转着一层炫目的赤霞,无一根杂毛,唯有四蹄踝处生有一小圈雪白的长毛,好似踏着云朵。
马首高昂,颈项曲线优美而充满力量,正是贺家家主贺鹏亲赐的异宝——赤焰驹。其速疾如闪电,耐力惊人,日行千里并非虚言。赤焰似乎也有些不耐这缓慢的行进速度,不时打着响鼻,碗口大的铁蹄轻刨着地面,显示出与其主人外表沉静截然不同的躁动。
贺萧逸轻抚着赤焰颈侧柔顺如缎的鬃毛,试图安抚这匹灵驹,也试图安抚自己纷乱的心绪。
他身上一袭青衫,腰悬长剑,看似翩翩公子出游,实则内心波澜起伏。离开东山城已三日,意味着他无忧无虑、只需专注自身修炼的日子彻底结束了。
作为贺家三少主,他自幼饱读诗书,魂力修行亦不曾懈怠,然而于家族商事、人情往来、江湖险恶却涉猎尚浅。父亲将此押运重任交予他,虽有王叔辅佐,亦是一次沉重的考验。
前路仿若笼罩着一层浓雾,让他倍感迷茫。赤焰似乎感受到主人心绪的低沉,扭过头,用温热的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带来一丝慰藉。
提及赤焰,其来历确非凡俗,几乎可视为贺家一段崛起历程的缩影,更与贺萧逸之父贺章辛当年一段惊险际遇息息相关。
约莫二十年前,贺章辛正值壮年,修为卡在瓶颈,为求突破至内成期,毅然孤身深入冰雪城西的万里大雪山苦修。
雪山苦寒,环境酷劣,更是凶兽盘踞之地。贺章辛于冰窟之中餐风饮雪,磨砺意志与魂体,历时三月,终于一举功成,破关而出!其时他魂力澎湃,意气风发,长啸之声震得雪崩滚滚。
正如是:
盐车辘辘雾藏锋,赤焰嘶云探爪踪。
岂料冰崖埋旧事,蹄声踏破万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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