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时代。
狄更斯《双城记》里有一句话很出名:『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对于千夜来说,平安时代不是最好的时代,而且是相当糟糕的时代。
千夜来到平安时代已经一年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一座森林里,森林里有一个神社,神社里有一个巫女。她有点怀疑这里就是千年前的落夜森林,但还没有机会开展调查核实。
因为,她是神社里的一盆花。
没错,她坠落悬崖后再次穿越到千年之前,竟然穿越成了一盆花!
如果有穿越系统,她一定要破口大骂!
“花御,你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哦。”
一头白鹿叼着水壶过来给她浇灌:“这是我搜集了七天的星辰露水,希望能让你恢复得更快。”
白鹿和她梦里的白鹿一模一样,除了不会发光,但是会口吐人言。
“你才叫花御!我有名字!自己的名字!”她大声喊道。但是她知道没什么用,因为她只是一盆花,说的话也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而今天不一样。
白鹿震惊地盯着她,水壶跌落在地:“你你……你会说话了?!”
千夜:“……”
一头鹿质疑她一个人类竟然会说话,真像个冷笑话。
白鹿不等她回应,飞奔着跑向神社大殿:“巫女大人!巫女大人!花御会说话了!”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巫女服的女人走到她面前。
“会说话了啊。”她拨弄着千夜的叶子,“灵魂损伤应该是恢复了。过几天,我会为你重塑躯体。”
千夜:“!!”
这一整年来她并没有真的见过巫女,都是白鹿在照顾她,然后从白鹿口中得知巫女的诸多事迹。
现在看来这个巫女知道的很多啊!
千夜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问道:“……天元?”
巫女“嗯”了一声。
“果然是你!天元!”千夜激情开麦:“我按照你的指引,跳下悬崖来到千年前这个鬼地方,你竟然让我当一棵植物!”
巫女天元的态度古井无波:“你是从千年之后来?怪不得躯体会在时空乱流中被碾碎。你要感谢鹿王救下你的魂魄,否则连一棵植物都做不成。”
一旁的白鹿伸长了硕大的鹿角,眼中满是温柔:“不用谢,能救下你我也很开心。”
千夜有点糊涂了:“你不知道我是谁?”
巫女天元说:“我能感觉到你和另一个『我』有联系。但我和你认识的『天元』,身处不同的时空,我并不能洞悉千年之后的事情。”
千夜:“……有点拗口。”
千夜大概能理解她说的意思——眼前的巫女是千年之前的天元,她能够感受到千夜和自己之间的因果缘分。但是她并不能预见未来,也不能和千年之后的自己『共感』。
千年之前的天元,是强大的巫女,并不是神明。
千夜小声抱怨:“我可真是倒霉。早知道就无视千年之后的『天元大人』,说不定我在那个时代也能活得很好。”
巫女天元反问她:“是你口中的『天元大人』要求你回到这个时间点的吗?”
“那倒不是。”千夜诚实回答:“其实天元大人没有明确地提出要求。我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精神暗示——那种感觉指引着我作出决定,像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巫女天元一针见血:“所以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选择的命运。”
……这话倒也没说错。可是在穿越之前,海千夜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三毕业生啊!
她才刚在高专度过了十八岁生日!
海千夜所经受过的最大的命运考验,也就是朝六晚九埋头苦学,最终拿到一张211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已!
那个时候,她以为高考苦读三年考出六百分,已经是她人生中最重要、最艰难的时刻了。
高中当然是艰难的。但那个时候目标明确,路径明确,只要努力,就会取得好成绩。
而现在,更难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对于成年人来说,更难的不是为了一个确定的目标去努力,而是在未知的处境中不断做出选择。在选择之后,仍然要面临外界的不断质疑与内心的摇摆不定。
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我应该坚持吗?
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万劫不复?
我该回头吗?我还能回头吗?
她的情绪不禁低落下来。
鹿王用湿漉漉的鼻头拱了拱她的根茎,心疼地说:“巫女大人,您可以不用说出来这么冷漠的话。花御她还是个孩子。”
“我不叫花御!我叫海千夜!”她欺软怕硬地对鹿王喊道。
“好的好的,千夜还是个孩子。”鹿王和善地说。
“她不是孩子了。”巫女天元依旧冷淡:“你去看看山下的村庄,她这个年龄成婚生育的大有人在。”
巫女天元没有和一盆花进行过多交流的欲望,很快转身离开。鹿王卧在花盆旁边安慰千夜:“巫女大人面冷心热。她会帮你的,别怕。”
千夜问它:“你为什么叫『鹿王』啊?是因为你是鹿群的大王吗?”
“差不多吧。”鹿王打了个响鼻,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不过我很久没有回过鹿群了,一直在跟随巫女大人修行。”
千夜起了好奇心:“你以后会变成人吗?”
千夜觉得,鹿王以后如果变成人,一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大美女。
——虽然它好像是头公鹿。
鹿王回答:“会的,需要再修行一段时间。到时候就更方便照顾小千啦。”
千夜嘟囔:“你又给我起昵称。”
“因为小千非常可爱。”鹿王眨着水潞潞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千夜的花瓣,“抱歉,之前擅自给你起了名字。因为你现在栖身的是能够蕴养魂魄的『御生花』,所以给你起名叫做『花御』,现在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小千。”
“你也非常可爱,鹿王。”千夜也想和漂亮温柔的白色大鹿贴贴,于是小声说:“你比天元好相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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