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林家大宅的主厅内早早亮起了温暖明亮的灯光,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与窗外的阴沉。这是一天之中,家人若无要事,便会聚在一起喝茶闲谈的松散时刻。今日,连一向忙于公务的林书鑫也难得地在场,正与父亲林文低声讨论着一件新收的青铜器铭文拓片。奶奶温静娴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嘴角含着惯常的慈和笑意。母亲郑丽则坐在稍远些的软椅上,翻阅着一本新到的文学杂志,姿态优雅。
林舒安选择在这个相对轻松的氛围里,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沙龙邀约之事。她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分享一件寻常的学术活动,并未刻意强调顾怀笙的名字,只说是顾氏集团有意举办一场关于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融合的沙龙,对方听闻她在此领域有些研究,故而来询,邀请她担任艺术顾问,她尚未答复,想听听家人的看法。
话音落下,厅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只有炉火上铜壶煮水的轻微滋滋声。
爷爷林正华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只温热的紫砂小壶,闻言后,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就着壶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浓茶,仿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醇厚的茶汤里,对孙女提及的、涉及城中炙手可热人物的邀约置若罔闻。然而,那片刻有意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需言说的态度——他知道了,他在听,但他暂不表态。
奶奶温静娴停下捻动佛珠的动作,抬起眼,目光温和地落在林舒安身上,脸上带着鼓励的浅笑:“这是好事啊,安安。你的学问能派上用场,被人认可,还能借此机会与同好交流,博采众长,是难得的历练。顾家那孩子有这份心做文化事业,也是好的开端。”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柔和,将重点完全放在了学术交流与个人成长上,巧妙地淡化了个中可能涉及的复杂人际与利益关联。
父亲林文从拓片上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露出学者听到感兴趣话题时特有的纯粹光彩:“哦?探讨传统与现代的融合?这个议题很有价值,切入的角度也新颖。顾氏能有此眼光,倒是不俗。安安,若是纯粹的学术和艺术交流,于你学问精进大有裨益,不妨可以考虑。”在他的认知里,这似乎只是一次高级别的学术研讨会,并未立刻联想到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其它意味。
母亲郑丽合上了手中的杂志,将其轻轻放在膝上,她的目光比在场其他人都要来得深沉和锐利。她看着女儿,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带着提醒的意味:“机会确实难得,也能展现我们林家女儿的真才实学。不过,安安,”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林舒安耳中,“既是顶着‘顾问’的名头,与顾氏那样瞩目的集团合作,又是顾总亲自邀请,你需得把握好分寸。一言一行,皆要符合你的身份和林家的门风。外界目光汇聚,舆论往往比事实本身更易流传,也更难掌控,你要心中有数。”她的话,像是一盆温凉的清水,既肯定了机会,也浇醒了可能因这特殊邀约而产生的些许晕眩,提醒女儿注意隐藏在光环背后的审视与风险。
一直沉默旁听的林书鑫,此时抬起头,与母亲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没有直接发表意见,只是对林舒安微微颔首,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是:你自己权衡,长房会支持你的决定,但也需承担相应的后果。
而在主厅气氛微妙的同时,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到了二房所在的院落。
陈萍正对镜试戴着新得的一对翡翠耳坠,听到心腹丫鬟的禀报,动作猛地一顿,霍地转过身,脸上那点闲适瞬间被尖刻的冷笑取代,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对着坐在一旁闷头看报表的林武冷嘲热讽道:
“哟!听见没?咱们家这位大小姐,手段真是了得!这才几天功夫?家宴上勾勾手指,这就顺顺当当地攀上高枝,摇身一变,要当起顾氏沙龙的‘顾问’了!真是好手段,好算计!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她的话语里充满了酸葡萄心理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将一场正式的专业邀请扭曲成了不堪的心机攀附。
林武阴沉着脸,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地一声丢在茶几上,屏幕上正是他安插的人刚刚发来的简短汇报。他眼神阴鸷地望向主院的方向,瞳孔深处闪烁着算计与冷厉的光芒。
“让她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一种压抑的狠劲,“她去了才好。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们也看看,那位顾大少爷如此大张旗鼓,到底是想做什么文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接触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可能越多。”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正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说不定,这还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主厅之内,温情与提醒并存;偏院之中,妒恨与算计交织。林舒安坐在温暖的灯光下,感受着家人或明或暗的态度,心中那架天平,正在悄然倾斜。她知道,无论最终应允与否,她都已站在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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