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吴涛从里间把那三件万历青花瓷瓶一件件地拿出来陈列在鉴赏桌上
鉴赏桌上：梅瓶、玉壶春瓶、盖罐三件青花瓷瓶，在会客室柔和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内敛、却又毋庸置疑的古老光泽。
王胖子见状，立刻从实木櫈子上站起身，他那圆润的身体此刻显得异常灵活。他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特意准备的鉴赏桌前，脸上那招牌式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鉴定师的专注。
“王老板，请您掌眼。”吴涛后退半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摆得十足。
王胖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他熟练地从自己唐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雪白的棉质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个专业的高倍放大镜和一支强光手电。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然后才俯下身，开始极其仔细地查验起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个青花梅瓶上。手指隔着手套轻轻抚摸瓶身，感受着釉面的质感；放大镜几乎贴了上去，一寸一寸地检查着青花的发色、画工的笔触、釉面下的气泡；强光手电在不同角度打着光，观察着釉面的光泽度和通透感……
越看，他心中的惊骇就越深！
从器型、纹饰、底足的切削方式来看，这确确实实就是两个月前，他和周境先在京城潘家园，那个叫刘洛城的掮客手里看到的那三件东西！一模一样！
但是！但是感觉完全不同了！
之前那三件，虽然工艺逼真，但总透着一股子“新”气和“贼光”，行家上手一摸，那种现代仿品的“火气”是藏不住的。可眼前这三件……入手冰凉温润，釉光柔和醇厚，如同蒙上了一层岁月的包浆！青花颜色沉静，深入胎骨，晕散自然！所有细节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大开门的万历官窑真品！保存得极其完好的真品！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胖子心里疯狂呐喊，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但额角细微的汗珠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难道是刘洛城那孙子走了眼，他自己都不知道手里是真货，当高仿卖了？不可能啊！当时明明好几个老师傅都看过，一致认定是高仿啊！所以才会想着利用这几件高仿给吴涛设个局的’他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完全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王老板？王老板？”吴涛看着王胖子对着瓷器发呆，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不由得轻声唤了两声。
王胖子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直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有些僵硬：“哦，呵呵，好东西，看得入神了，入神了……吴小老板，恭喜！贺喜！这三件青花瓷，经我鉴定，确为明万历年间的官窑真品无疑！品相如此完好，实属难得！难得啊！”
这时，叶云帆也站起身，慢悠悠地踱步到鉴赏桌前，目光扫过那三件瓷器，笑着开口问道：“王老板果然是行家，眼力非凡！既然确认为真品，不知王老板能否给估个市场价？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王胖子此刻心思电转。他虽然满腹疑团，但作为商人，对市场行情的判断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沉吟片刻，指着那三件瓷器道：“叶先生客气。据我所知，类似器型、纹饰的万历青花梅瓶，前年嘉德秋拍出现过一件，品相稍逊于此，落槌价是六百二十万。您这件，只会更高。”
他依次点过三件瓷器：“综合考虑目前的市场行情，以及这三件东西的稀有度和完美品相……我保守估计，总价大概在两千五百万左右。若是送上拍卖会，遇到喜欢的藏家，价格或许还能更高一些。”
“老三，你看，”叶云帆转头对吴涛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揶揄，“王老板不愧是古玩界的前辈，经验老道，立马就能给出这么精准的估价。你觉得王老板估得怎么样？”
吴涛心中暗爽，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认可：“王老板的估价非常专业，和我私下请教几位老师傅得出的判断差不多。”他话锋一转，看向王胖子，语气变得正式起来：“对了，王老板，之前为了凑钱拿下这三件心头好，我一时资金紧张，用这‘博古斋’的店面做抵押，向您拆借了一千万。借款合同约定这个月底到期。您看……您是愿意等我将这三件瓷器出手后，连本带利归还您借款呢？还是……您可以从这三件瓷器中，任意挑选一件，抵偿部分债务？”
王胖子的目光再次贪婪地扫过桌上那三件完美的瓷器，心脏砰砰直跳。‘挑一件？那我亏大了！一千万就买一件？挑两件？吴涛这小子肯定不干！’他大脑飞速计算着利弊。说实话，当初在潘园看到这三件东西时，他就打心眼里喜欢它们的器型和画工，只可惜当时认定是高仿。如今真品就在眼前，而且品相如此惊人！
一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拿下！必须全部拿下！哪怕按估价两千五百万算，自己再掏一千五百万，加上免掉利息，实际支出不到两千六百万，就能得到市场价两千五百万、且未来升值空间巨大的成套万历官窑！这笔买卖，不亏！甚至可以说是捡漏！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堆起更加热情的笑容，对吴涛说道：“小吴老板，你看……咱们商量个事。这三件瓶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实在是爱不释手！你看这样行不行：之前那一千万的借款，利息我一分不要了！我再额外给你一千五百万现金！这三件瓶子，就一并转让给我‘珍宝阁’如何？当然，这么大额的交易，口说无凭，咱们还得按规矩来，请古玩街德高望重的贺敬秋贺老爷子过来做个见证，签个转让协议，钱货两清，你看怎么样？”
吴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叶云帆，眼神里带着询问。他主要担心的是，这三个瓶子会不会哪天又“变”回去？毕竟它们的来历太过诡异。
叶云帆给了他一个极其肯定且让他放心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叶云帆的确认，吴涛心中大定。他低下头，故作沉思状，仿佛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半晌才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割爱”的不舍：“王老板，不瞒您说，这三个瓶子，我也是真心喜欢，否则当初也不会倾尽所有非要拿下它们。但……既然王老板您如此喜爱，诚意又这么足，而且我之前确实欠着您一大笔钱……唉，好吧！就按王老板您说的办！希望它们到了您手里，能得到更好的珍藏。”
“哈哈！好！小吴老板果然爽快！”王胖子闻言大喜过望，脸上的肥肉都笑开了花，仿佛生怕吴涛反悔，立刻伸出胖乎乎的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联系贺老！”
一场看似不可能的交易，就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中达成了。双方心照不宣地走向茶桌，重新落座，品着香茗，等待着公证人的到来。茶香袅袅中，各自的心思却早已飞向了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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