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 ——！”
樱小路瞥见祥子踉跄着往雨里冲，几乎是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两人的衣摆早被浇得透湿。樱小路的呼吸更稳些，脚步也扎实，原本拉开的距离正一点点缩紧，眼看就要追上了。
“别追过来！”
祥子的声音碎在雨里，带着哭腔的颤。她像只慌了神的鸟，闷头往前冲，直到被人行道拦住位置，才猛地顿住，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半秒的愣神，手腕突然被攥住 —— 那只手隔着湿透的衣袖，仍能传来滚烫的温度，是樱小路追上来了。
祥子下意识往后挣，脚腕在湿滑的路面上打了个趔趄。可还没等她站稳，刺耳的刹车声就撕开了雨幕，货车的远光灯穿透雾气，在积水里映出一道惨白的光，直逼过来。
时间像被冻住了。樱小路攥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眼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松开手往后退，让自己躲进安全里，把祥子留在那道白光里；
要么顺着祥子后撤的力气，狠狠往前推 —— 把她推离死亡边缘，自己迎着那片惨白撞上去。
在樱小路心里，这从来就不是什么选择题。
她没半分犹豫，攥着祥子手腕的手骤然发力 —— 狠狠往前推！
指尖刚从湿滑的衣袖上松开，祥子的身体已借着这股劲踉跄着跌向路边。
而身后的刹车声还在尖啸，货车的黑影裹挟着风雨撞来的瞬间，樱小路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沉闷的撞击声被雨声吞了大半，下一秒，她的身体就像片被狂风撕碎的叶子，重重摔向远处的积水中，溅起的水花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在雨幕里晕开一片暗痕。
雨还在疯砸着地面，可那一瞬间，祥子耳里的世界突然静了 —— 没有雨声，没有刹车的尖啸，连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直到几秒后，人群的惊呼、货车司机慌乱的叫喊才冲破那层寂静，乱糟糟地涌进耳朵里。
祥子还倒在街边的积水里，半边身子都浸在冰凉里，却像没知觉似的，一动不动。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她只是睁着眼，望着樱小路被撞飞的方向，脑子里只剩一句话在疯狂打转：
为什么？
为什么要推开我？
为什么把生路留给我？
祥子踉跄地跑过去，膝盖在粗糙的路面上磨出了血，混着雨水在积水里拖出长长的痕。等扑到樱小路身边时，才发现那片积水早被染成了刺目的暗红，浓重的腥味裹着雨水，往鼻子里钻得发疼。
樱小路的眼睛半眯着，意识早散了大半，只剩一丝气吊着，望着扑过来的祥子，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费了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断成碎片的字：“没…… 关…… 系……”
那点撑着的力气刚泄，樱小路的头就轻轻往旁一偏，眼皮彻底垂了下来。整个人陷进无边的沉寂里，只有胸口那几不可闻的起伏，还攥着最后一丝生机。
“快叫救护车！”
“血止不住了！”
周围的呼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怎么也钻不进祥子的耳朵。她跪在积水里，指尖碰着樱小路冰凉的衣袖，眼里只剩下那具一动不动的身影，连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都忘了擦。
抢救室的灯灭时，祥子倒没觉得意外 —— 从看见那片暗红开始，她就隐约知道了结局。
来的人不少，樱小路的人缘原来这么好。
那个金发少女哭得快喘不上气，是叫心来着？
还有个扎双马尾的金发姑娘，应该是里美吧？她们围在走廊里，哭声混着消毒水的味道，闷得人发慌。
祥子只是站在角落，看着那个银发女人 —— 樱小路栞那，樱小路露娜的母亲 —— 在看到医生摇头的瞬间，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背影绷得笔直，却有眼泪一滴接一滴，砸在光洁的地砖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祥子没察觉到时间是怎么流走的，只觉得前一秒还停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下一秒，就站在了会堂里，参加樱小路的葬礼。
正中央的相框里，樱小路笑得比记忆里还要灿烂 —— 其实她本就总这样笑，眉眼弯着，连声音里都裹着暖意。对谁都好，对自己尤其好。
那些被雨泡得发沉的回忆，突然就翻涌了上来。是樱小路偷偷贴给她的贴纸，是恶作剧得逞后吐着舌头跑开的背影，是傍晚一起回家时，并肩踩过夕阳的影子…… 每一个画面里，她都笑得那么亮，亮得让祥子的眼眶突然发疼。
人在最痛的时候，眼泪好像会被冻住吧？至少祥子现在是这样，眼眶里干得发涩，连一点湿意都挤不出来。
她撑不住了。
又一次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这一次，还是她亲手酿成的错。悲伤像块浸了水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愧疚更像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还有家里那场没个头的剧变，早把她的力气耗得一干二净。
祥子望着樱小路那张笑眼弯弯的照片，突然觉得，好像不用再坚持了。
仪式结束得很快，人群散去时，栞那主动走到了祥子面前。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经历过丧女之痛的沙哑：“错不在你，都是那孩子自己的选择。”
可这句话落在祥子耳里，却像根细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为什么？为什么樱小路要选她？为什么要把生路留给她，自己却留在了那场雨里？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打转，乱得让她喘不过气。
等祥子再回过神时，风已经裹着凉意吹到了脸上 —— 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了天桥的栏杆边，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脚下就是川流不息的车灯光河，晃得人眼晕。
她正要抬脚往外翻，一道身影突然从侧面冲过来，狠狠将她扑在地上。是灯，她的哭声混着风砸在祥子耳边：“不要！不要跳下去！”
后面赶来的立希一把将瘫软的灯扶到旁边，转身攥住祥子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没等祥子反应，一个清脆的耳光就甩在了她脸上，力道重得让她偏过头，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这巴掌落在脸上的疼，是这些天来祥子第一次摸到的 “真实”—— 比雨里的冷、灵堂的静都要真切，让她混沌的脑子猛地一懵。
立希的手还没放下，又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裹着压不住的怒火与哽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就这样对待，对待樱小路拿命换回来的你吗？！”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祥子心上，比刚才的耳光更疼。立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连带着揪着她衣领的手都在抖，明明是在发火，眼底却能看到强忍的湿意 ——立希，也不想再次经历失去了。
“没人…… 没人求着她救我……”
祥子的牙咬得发紧，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又干又硬。她垂着眼，不敢看立希的表情，连肩膀都绷得僵硬 —— 这话更像说给她自己听的，想借着这份硬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愧疚，可尾音里藏不住的颤，还是泄了底。
立希盯着祥子，整个人都僵住了，眼里的怒火像被瞬间浇了盆冷水，只剩下不敢置信的失神。下一秒，她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攥成拳，指节泛白，眼泪再也憋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
“你，你这个混蛋！”
她嘶吼着挥出拳头，重重砸在祥子脸上。一拳接着一拳，每一下都带着绝望的力道 —— 像是在替樱小路不值，又像是在恨祥子的自爆自弃。直到灯冲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胳膊，立希的拳头才停在半空，肩膀却还在不住地发抖，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素世和睦接到灯的电话后，也赶了过来，脚步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两人眼下都挂着青黑，脸色苍白得没半点血色，显然也和她们一样，没从樱小路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
祥子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 —— 是 cRYchIc 的大家，是曾经一起练琴、一起说笑的伙伴，可人群里，偏偏少了那个总笑着喊她 “祥子” 的身影。
立希那几拳的疼还留在脸上，可混沌的脑子总算清明了些。看着眼前一个个憔悴的模样，想着樱小路最后那无声的 “没…… 关…… 系”，积压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再也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凉的手背上，烫得她发颤。
“我没有求她来救我啊！”
祥子的哭声里裹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被雨水泡过，又沉又哑。她抬手胡乱抹着脸，可眼泪却越涌越多，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当时我明明…… 明明从来没盼着她来啊！”
“为什么要救我！”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的质问，“让我自己留在那场雨里不就好了吗？让我跟着那辆车走，不就没人再为我费心了吗！为什么偏偏要救我这样…… 这样只会拖累人的废物啊！”
“为什么啊！”
（抱歉，本来想着下午就写完，结果开了一下午会，刚刚才把这一篇赶完，实在对不起。明天更三章，主线一章，if一章，番外的后半一章。实在对不起期待着这一章的读者，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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