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者归来时，连电子音都透着几分雀跃：“一晚上解决了两个主宰者，明天能直接封印第三个了，效率可观。挺好挺好。”
坤月唇角微扬，起身踱至窗边。月光为他半透明的灵体镀上清辉，衣袂无风自动。“启程吧。”他示意管理者开启通道。
程序再次运行的光流在空气中交织。等待间隙，管理者忽然发问：“不跟不二周助告别吗？”
“不必。”
离别这门功课，他修习了数百年。既然终须一别，又何苦徒增伤感。
他从记事起，一直在跟人离别，所以告别这种事情，能免则免吧。
“倒是稀奇。”管理者敲击键盘的节奏稍缓，“你曾说过，施恩当使人知。你如今都献祭你的修为了，居然不告诉不二周助。”
“你有点聒噪。”坤月抬头看着月亮，冷冷地回应：“你平常也这么闲的话你就多陪不二聊聊天，省的他每次找你还要去住别人家。”
“陪他聊天是818的事情。”管理者娴熟地敲下最终指令，“我每天打补丁的时间都来不及。”
叮咚一声清鸣，天花板浮现流转的光晕，如同星云旋涡缓缓开启通道。
坤月走到光圈下，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少年，栗发在月光下泛着细绒般的光泽，呼吸匀长如初夏夜风。
随着身体慢慢升空，他突然开口问道：“你能把他记忆里属于我的那部分抹除吗？”
管理者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的能量一滴都不剩了。”
“好巧。”坤月收回目光，弯了弯嘴角，眼底泛起自嘲的涟漪：“没有修为没有灵力的我，跟你一样都是穷光蛋了呢。”
“我可不是，我明天就能收回一波能量了。至于你，我可不信你几百年的修为只有这么点，你的修为肯定封印了一大半在你自己的世界。所以，帮我把这个带走吧！”管理者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玻璃瓶虚空投掷到了坤月怀里。
坤月接住流光溢彩的容器，只见其中囚禁着一缕挣扎的残魂，不由地失笑：“奸商啊，最后还要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他的诘问随着光圈的关闭渐渐远去。
再见了，不二周助。
此次一别，就是永远。自己保重啊！
最终，坤月带着被禁锢的豚昱残魂，如同两道交汇的光痕，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通往未知本源的通道，彻底消失在当前世界的规则体系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只有月光依旧冷冷地照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卧室里，重归死寂。
………………
翌日清晨。
阳光比昨日更加恣意，金箔般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烙下明晃晃的光斑。生物钟准时唤醒了不二周助。他慵懒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蒙着一层初醒的薄雾，舒适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关东大赛后的疲惫似乎被一夜安眠洗涤殆尽，四肢百骸都透着松快。
新的一天，在静谧中悄然开启。
他躺在残留着体温的被窝里，忽然诧异地眨了眨眼。
居然自己还在被窝里？
平常这个时候，坤月已经操作自己的身体，帮自己洗漱完毕后开始打坐了，好久没有体会到在晨光中自然苏醒的感觉了。
一丝微妙的不安，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
“坤月？”
不二试探地呼唤，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然而，意识深处一片寂静，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
心下奇怪，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难道昨晚回来太晚了，坤月也还在休息？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母亲温柔的催促声，提醒他早餐已备好。不二暂且压下心头的异样，匆匆起身收拾自己。
来到洗手间，清凉的水扑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不二一边刷牙，一边再次开口：“坤月，你在吗？”
泡沫在唇边堆积，耳畔只有水流声和自己的心跳。等待回应的几秒钟，被无声地拉长，寂静得令人心慌。
死寂。
绝对的、前所未有的死寂。
刷牙的动作蓦地顿住。一种冰冷的感觉，如同细小的蛇，倏然缠上了心脏，并迅速收紧。
他猛地意识到——他好像，感觉不到坤月那股独特意识体的存在了。
不二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慌乱的波动。他盯着镜中满嘴泡沫、眼神惊疑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坤月……！”
不二不死心，再次呼唤着被他认定成朋友的人。
但一种被凭空挖去一部分的失落和虚浮感，清晰地告诉他：坤月，离开了。没有解释，没有预警，就这样在他沉睡时，悄无声息地抽身而去。
不二缓缓抬起湿漉漉的手，看着手腕上那串玉珠，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珠体。一种混合着失落、迷茫、甚至还有一丝被抛下的委屈情绪，同深水下的暗流，在他心底慢慢发酵、涌动。他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再如何早慧冷静，面对如此突兀而彻底的失去，也难以立刻维持完美的平静。
他习惯了醒来有坤月的回应，习惯了遇到难题时有坤月的提醒，习惯了夜晚有坤月的陪伴……
怎么突然，不告而别了？
不二凝了凝神，用冷水用力拍了拍脸，试图驱散那份慌乱。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尝试联系另一个存在。
“管理者。”
这一次，回应来得很快，冰冷的电子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轻快？
“我在，你说。”
“坤月呢？”不二单刀直入。
“一个好消息，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管理者的语气，竟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俏皮。
并没有心情开玩笑的不二周助：……
“随你开心吧。”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刷牙，泡沫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好消息：我昨夜的能量刚刚好够用，所以坤月已经安全地踏上了归途，就在你熟睡的时候！”
果然。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不二刷牙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神情从刚才的失措中抽离，变得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吐掉口中的泡沫，开始低头洗脸。
“更好的消息是：他临走前，还顺手把那个叫豚昱的游魂给打包带走了！我们的世界，终于回归纯净无鬼魂的理想状态啦！啦啦啦啦啦~”
并不想笑。^_^
不二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流顺着下颌滴落。他睁开眼，看着镜中那个湿漉漉、眼神复杂的自己，实在挤不出一丝笑容。
“少年，你好像不太开心？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消息？”管理者无视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那个陌云婴，她偏离主线的程度终于达到可封印标准了！你今天随便再给我补充一点点能量，我就能把她的‘故事’彻底封存！”
不二拿起毛巾，慢慢擦干脸上的水珠。镜中的少年，眼神已重归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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