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四下寂静。
苏晚疾双手自姜云岫肩膀处穿过，紧紧环抱着。
“既然如此，云岫哥哥为何不战？”
姜云岫沉默片刻，目光从涂抹的折子上划过：“自打通往西洋贸易的航线开辟以来，南疆百姓的增收是十分可观的。不仅是南疆，沿海一带凡事家中有船过宗族中能组建商队的，大多能解决生计与温饱问题。但……”
姜云岫长叹一声，无奈的摇头。苏晚疾便接道：“但是朝廷这些年，耗费了太多的财力到贪官污吏手中，边防穷得叮当响，更别说钻研御敌之器。空有地大物博之财富，却无守财之力，便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若是主和，难保外族不会再度觊觎大姜之地。可若是在战，大姜也只会陷入战争的泥潭。断了出海的生计，又是几家愁苦，难保不会引起内乱。”
苏晚疾句句说在姜云岫的思虑之上，姜云岫听着又添几分疲倦：“朝中两派争论不休，新党主和，旧党主战，吵得不可开交。”
离开兖京不过一年，林修远等人已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三月春闱之时，林修远已位居主考官之首，成了百姓口中的新党。
“朝中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掺和，但这事，你若有意主和，便给新党一个机会。既然决定了启用新人，要重洗中枢，何不放手一搏，或许他们真的能代领大姜走向新的道路，开创新的盛世。云岫哥哥只管做个引路人，让这一切都顺着你的计划推行。”
“我确实有意主和，觊觎大姜的不止西洋人，前有倭国，后有高丽，哪个是真心臣服？同西洋打下去，难保不会有人趁虚而入。”
“不如就此何谈，三五年的喘息之气，不会断了西洋吞并大姜的念想，但三五年之后大姜也必定不会如同今日这般软弱可欺。大姜必能造就当世第一之利器，令外族望而生畏，畏而却步。”
姜云岫拉过苏晚疾，将人抱在腿上。苏晚疾又长高了些，也更壮实了些，他伸手摸上苏晚疾腹部，硬邦邦的：“到是比在兖京时更健壮了些。到时回了兖京，那些药莫在用了，虽说无甚坏处，但到底不是什么好药。”
苏晚疾只一瞬便明白了是什么药。兖京人精扎堆，苏晚疾是真柔弱还是装柔弱一眼便能瞧出来，她也是迫于无奈才让白菘蓝弄来那些能使人看起来软弱无力的药。
如今她同姜云岫坦诚公开，即便姜云岫不提，她也早便不准备在继续装下去。
“你何时打算启程回京？”
“想回去了？”姜云岫双手握着苏晚疾腰间，避免她一个乱动滑下去。
苏晚疾一想到镇南王府里还有两座大佛，她便失了回去的兴趣。
“母亲那是我对不住你，但晚晚既然愿意同我好，我自然不会让晚晚一直吃这份苦。”
“你可是要将太妃娘娘赶出去？”苏晚疾蹙眉，显然是不赞同。
“想什么呢？”姜云岫一手穿过苏晚疾腿窝，将人打横抱起：“我将母亲赶出去，是将你至于各地？他人得怎样看你？我若真将母亲赶出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母亲依旧挑剔晚晚，这非我所愿。”
姜云岫将人放在床上，为苏晚疾脱下鞋袜：“母亲不喜欢晚晚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不是母亲的错，更不是晚晚的错。”
姜云岫正要靠近，却被苏晚疾一手撑着他额头推了出去：“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兖京？”
“还没想好，南疆还有诸多事未处理好，大牢里还有个蒋为均呢，一时半刻回不去的。”
姜云岫拉下苏晚疾的手，还未靠近她又被她另一只手推了出去：“你折子还没写完呢！”
“不写了，明天让长风写。”
“长风长风，什么长风做，你怎么不把这提督之位也给长风坐坐”
“好主意。”姜云岫一手握着苏晚疾的双手往床上一压，另一手则伸进衣服中一阵摸索，最后将人抱在怀里。
“睡吧。”
这一下，但是将苏晚疾钓迷糊了，她低声喊道：“姜云岫？”
回应她的是从身后传来的呼吸声，平缓匀称，她试图扭头无果，便在姜云岫怀中挣扎着翻了个身。
只见姜云岫眉间舒展，双目紧闭，难掩疲惫之像。
“云岫哥哥？”
苏晚疾试图唤醒他，却见他纹丝未动，显然是已经熟睡过去。
苏晚疾只好在他怀里再度躺下，在心底狠狠咒骂。
——
九月，新旧之争落下帷幕，最后以姜云岫一锤定音，大姜同西洋自此议和，互通商贸。
“柳绿，明日西洋使臣到港口，派人盯紧些，别让使臣死在南疆了。要死也得给我拖着签完契约书，出了海境再死。”
自打议和一事敲定，苏晚疾便搬回镇南王府。姜云岫整日在外奔波，早出晚归，她便在府中浇花喂鱼，清闲快活。
约摸着到子夜时分，姜云岫方才带着一身寒气回府，手中还提着一盏鱼灯。
王府中石灯还亮着，一路亮到云归院。姜云岫穿过回廊，夜色寂静，路上竹影斑驳，凉风吹过，竹叶发出急促的声响。两侧池子里的鱼儿跳跃，水花炸响，在夜中格外清晰。
屋里还亮着灯，姜云岫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倚靠在贵妃榻上小憩的人。他上前将窗子合上，却不想那窗子居然发出嘈杂的声响。
他慌乱间看向苏晚疾，见她半睁着双眼，迷迷糊糊的起身看向他，声音沙哑：“哥哥……”
“怎的还不睡？”他刚坐下，苏晚疾便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趴在他胸前，双手环着他的腰。
“生辰快乐。”
姜云岫抚摸着苏晚疾头顶的手一顿，心下哗然，沉寂许久的心脏，在平静无奇的夜里剧烈跳动。
子夜刚过，正是九月二十七。
“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
他自前往南疆起，便在未过过生辰，如今还记得他生辰的人寥寥无几。他虽不在意这些，但依旧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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