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钟音的余韵还在皇陵穹顶盘旋，祭坛下的地脉突然发出闷响，像是有巨兽在地下翻身。
苏璃脚步微顿，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副使印的裂痕——那道深可见骨的缺口，是当年嫡母买通掌刑官，用镇魂杵砸碎母亲信物时留下的。
此刻印面忽然泛起暖黄微光，与空中漂浮的《启钥篇》符阵撞出细碎金芒，像两簇久别重逢的火焰。
喵呜？肩头的小烬突然炸起半缕狐毛，银灰色耳朵竖成两把小剑，不对......不止是灯醒了，连名册锁都松动了。它尾巴尖点向供桌上的三百七十二块陶牌，十七块原本素白的牌面正渗出蛛网状血纹，这些是编外役的命牌。
他们活着时没资格入正册，死了倒被锁在宫里当活祭。
苏璃瞳孔骤缩。
她想起李玄昭说过，当今皇室最怕守陵人血脉觉醒，所以才用名册锁将所有守陵相关者的命牌钉在魂器熔炉里——生时削去身份，死后困作怨魂，连轮回都成奢望。
可此刻血纹翻涌，分明是锁扣崩裂的前兆。
阿幽，燃灯引契！她指尖重重叩在印上，声音里裹着冰碴，我要看看，是谁在替咱们拆锁。
趴在脚边的灯笼犬阿幽立刻低呜一声，口衔的安魂灯轻轻触地。
豆大火苗地蹿高半尺，青焰转为金红，顺着地脉裂隙疾行如游龙，眨眼间消失在皇陵西侧。
苏璃望着火焰消失的方向——那里原是守陵院旧档司，三年前被巡狱司强占，改造成专门熔炼魂器的熔炉。
喵......团绒突然地跳上供桌旁的石碑，雪白爪垫压在一块刻着星纹的砖上，肉垫渐渐泛红，有人在哭。它歪着脑袋，粉鼻子抽动两下，是......害怕的哭，还有、还有高兴的哭？
话音未落，西侧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
苏璃猛地转头，只见库房的青瓦顶像被巨手掀开，十七枚灰白命牌裹着黑雾冲天而起。
它们表面刻痕斑驳，有的缺了角，有的裂成两半，却都在夜空中划出幽蓝轨迹，哀鸣声响彻陵寝。
张十一！怨魄七号突然踉跄着冲上前，布满裂痕的手掌几乎要碰到其中一枚命牌——那上面的刻字已经模糊，但辛亥年补役五个字还清晰可辨，是你！
当年巡狱司说你抗役潜逃，原来他们把你锁在熔炉里炼魂器......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这具死了二十年的怨魂，此刻竟溢出淡淡泪光，你等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就盼着今天？
苏璃望着空中穿梭的命牌，忽然想起方才陶牌上与母亲玉佩相似的纹饰。
或许那些被碾碎的身份、被抹去的名字，从来都没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沉在地脉里，等一盏灯、一个人、一声唤醒。
回来吧。她轻声说，伸手接住一枚擦过脸颊的命牌。
牌面的血纹触到她掌心时突然绽放，像朵迟开二十年的花，这里才是你们的归处。
十七道灰影在夜空中顿了顿，仿佛听见了召唤。
它们调转方向，尾部拖着幽蓝火光，如飞蛾扑火般朝着祭坛上的陶牌阵急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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