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惊喜和惶恐让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按照模糊记忆中对“大人物”的礼仪跪下磕头，却又笨拙得不知该如何动作。
最后只是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额头砰砰地磕在坚硬的泥土石子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纯粹的、近乎信仰般的崇拜。
“懂！懂！我……我虽然很多字不认识，话也听不全明白，但您说的……命相是意志……心之所向就能成……我……我觉得您说得对！说得太对了！就像……就像我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
他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找到了能够理解他内心呐喊的知音。
陈昀心中微动，连忙上前几步，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小乞丐瘦削的肩膀，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将他拉了起来：“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父母之外，不必如此。”
他看着那双清澈明亮、此刻盈满泪水却闪烁着无比坚定光芒的眼睛，语气放得更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我没有名字……”小乞丐低下头，声音低落下去，带着一丝长久以来被忽视的麻木，“爹娘……早没了。大家……都叫我小石头。我……九岁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露在破烂衣袖外、冻得发红又瘦骨嶙峋的胳膊，那上面甚至能看到几道陈旧的伤痕，无声诉说着流浪的艰辛。
“九岁……”陈昀心中了然。
源初命相的感应再次清晰地告诉他，眼前这个孩子体内那股试图挣脱无形枷锁、如同休眠火山般蕴藏着巨大潜能的意志气息，在他身上尤为纯粹和活跃。
这绝非偶然。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石头平齐，目光郑重而严肃，如同在进行一项关乎未来的神圣契约：“小石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你身上，有些非常特别的东西，一种……可能与我今日所讲的‘意志命相’息息相关的力量。它很微弱，像一颗深埋地下的种子，但它真实存在。你愿意……跟我学习吗？不是走那些别人走过的老路，而是去走一条可能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一条布满荆棘、充满未知，但也可能……创造属于你自己、甚至属于整个人族奇迹的路？”
小石头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陈昀，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巨大的茫然，仿佛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转折。师父？学习？属于他自己的路？创造奇迹？这些词对他而言，遥远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然而，仅仅片刻的呆滞后，一股难以言喻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狂喜如同火山熔岩般，从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汹涌淌下。
他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噗通”跪倒在地。
这一次，不再是慌乱和卑微，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的郑重！
他用尽全身力气，以他所能理解的、最虔诚的方式，额头重重地、连续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愿意！我愿意！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声音颤抖得厉害，却蕴含着磐石般的坚定，仿佛用生命在起誓。
“好！”陈昀心中也涌起一股激荡的热流，仿佛看到了一颗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火种被点燃。
他再次将小石头扶起，看着他泪眼朦胧却亮如星辰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宣告：“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陈昀的弟子！‘小石头’之名，承载过往，砥砺前行。为师再赠你一名，叫‘陈启元’！启，乃开启、肇始；元，为元始、本源。愿你能以自身意志为钥，开启一个真正属于人族自身天赋本源的新时代！此为吾辈之愿，亦是汝之使命！”
“陈启元……陈启元……” 小石头，不，陈启元喃喃地、一遍遍念着自己的新名字，泪水流得更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仿佛洗净了所有阴霾的笑容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刻进了他的灵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沉甸甸的使命感。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谢师父赐名！启元……启元一定努力，绝不辜负师父期望！一定！” “一定”二字，咬得格外重。
陈昀将陈启元带回了自己那方清幽的小院。
墨琼和啸天早已感应到动静，好奇地凑了过来。
得知陈昀收徒，且是为了验证那惊世骇俗的“意志命相”理论，两人顿时来了精神。
墨琼绕着瘦小局促的陈启元转了两圈，琥珀色的双眸中，左眼混沌灰白、右眼生机玄黄的光芒微微闪烁流转，仿佛在解析着某种深奥的生命密码。
他啧啧称奇，小脸上满是探究的兴奋：“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昀哥，你这眼光真是绝了！这小家伙的灵魂底色……好生纯粹！坚韧得像块被河水冲刷了亿万年的鹅卵石，核心却像一颗埋在冻土里、拼命想顶开一切阻碍发芽的种子！那股子‘想活’、‘想变’的劲儿，隔着皮囊都感觉得到！纯粹！太纯粹了！”
他对生命本质的敏感，让他瞬间捕捉到了陈启元灵魂的特质。
啸天也凑到陈启元身边，巨大的狼首微微低下，用湿润冰凉的鼻子在他身上仔细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却带着明显认可意味的呜咽，还用硕大的脑袋轻轻蹭了蹭陈启元的手臂，传递着接纳的信息。
陈昀笑道：“启元，这两位，便是为师常与你提起的。这位是你墨琼师叔，这位是你啸天师叔。他们皆是为师生死与共的兄弟。”
陈启元连忙恭敬地躬身行礼，小脸上满是认真：“启元拜见墨琼师叔，拜见啸天师叔！请师叔们多多指教！”
墨琼立刻挺直了小身板，双手负在身后，努力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长辈模样，小脸绷得紧紧的，学着老学究的样子微微颔首：“嗯，乖徒侄，免礼免礼！以后跟着师叔我，保管让你领悟天地阴阳调和、万物道法自然的无上真谛！修行一途啊，急不得，躁不得。要像那田里的麦子，该破土时自然会破土，该抽穗时自然会抽穗，强求不得！强求了，味道就变了，道也就偏了！”
他立刻将自己奉为圭臬的“自然道”理念，一股脑儿地灌输过来。
啸天也不甘示弱，冲着陈启元低吼了几声，声音浑厚。
同时，它抬起一只前爪，有力地拍了拍地面，激起微尘；
随即又仰起头，对着天空那轮尚未西沉的太阳和隐约浮现的月影，做了一个深沉而富有韵律的吞吐动作，仿佛在汲取日月精华。
墨琼默契地充当翻译官，一本正经道：“你啸天师叔的意思是，神魂的淬炼乃重中之重！要像它一样，学会在极致的静默中观想日月轮转，汲取天地间游离的无形精华来滋养壮大精神！意志再强，再纯粹，也需要一个足够坚韧和强大的‘容器’——也就是神魂来承载！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陈昀看着这生动的一幕，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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