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食堂副主任后，王水生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虽然不大，但窗明几净，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文件柜，还有个暖水瓶和搪瓷缸子，在这年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他大部分时间其实并不太忙。
采购渠道有李怀德的关系和他自己的小世界托底，流程上有下面的人跑腿，他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和关键节点的签字。
小食堂的招待菜单和标准，李怀德通常会直接定调，他负责执行和监督。
因此，他多了不少可以“摸鱼”的时间，常常泡上一杯高沫，看着窗外厂区的景象，琢磨些自己的事情，或者进入小空间打理一下作物和牲畜。
这天上午，他正一边喝着茶，一边意识沉入空间，查看新一批小猪崽的长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王水生迅速收回意识，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食堂的马主任，老马。
老马是个和事佬，业务能力一般，但人脉熟，主要负责食堂的人事和日常行政琐事。
“王主任，没打扰您吧？”老马脸上堆着笑。
“没有，马主任有事？”王水生放下茶杯。
“哎，是这么个事。”老马侧身，让跟进来的一个人露出来，“咱们小食堂这边不是一直缺个专门负责上菜、打扫卫生的勤杂工吗？之前都是临时从大食堂调人，也不方便。这不，厂里给分配了一个过来，叫刘岚。我带她来给您见见，以后她就在小食堂这边，归您直接管。”
王水生这才将目光投向老马身后的人。
这是一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胸前。
身上的衣服是蓝色的劳动布褂子，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布料本身的纹路，肘部和肩膀处仔细地打着同色的补丁，针脚细密，看得出浆洗得很干净，这恐怕是她能拿出来最好、最体面的一身行头了。
脚上是一双旧的解放鞋，鞋边也刷得泛白。
她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手指关节有些粗大，像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痕迹。
听到老马介绍她，她才怯生生地抬起头，飞快地瞄了王水生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蚋：“王主任好。”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王水生看清了她的脸。
眉眼清秀，鼻梁挺翘，嘴唇抿得紧紧的，带着这个年纪姑娘特有的青春气息，但脸色有些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神里透着不安和拘谨，甚至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刘岚？
王水生心里一动。
这名字……再仔细看这眉眼轮廓，虽然青涩，衣着寒酸，但底子确实不错。
嗯，是了，这应该就是电视剧里那个后来跟李怀德有些不清不楚、性格有点泼辣势利的刘岚了。
不过现在的她，看起来还只是个刚进厂、胆小怕事、家境显然十分困难的小姑娘。
也是个苦命的人。
王水生心里暗叹一句。
这年头，能被分到食堂这种油水部门，哪怕只是个勤杂工，估计家里也没少托关系走路子，或者就是实在穷得没办法了。
他打量的时间可能稍微长了点，刘岚感受到他的目光，身体明显绷得更紧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带着颤音重复道：“王主任，有……有什么工作，您就吩咐我吧。”
王水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收回目光，语气尽量放得平和：“嗯，刘岚同志是吧？欢迎你来小食堂工作。这里活不复杂，有招待任务的时候，就负责端菜上菜，注意手脚轻点，别毛手毛脚。平时没招待的时候，就在后厨帮帮忙，摘摘菜，打扫一下卫生。具体做什么，听后厨大师傅安排就行。”
听到工作内容，刘岚似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哎，我知道了，王主任。我一定好好干，不偷懒。”
“行，那就这样。马主任，你带她去后厨，跟老杨师傅说一声，安排一下。”王水生对老马点点头。
“好嘞，王主任您忙。”老马笑着应下，转身对刘岚使了个眼色，“走吧，小刘，带你去熟悉熟悉地方。”
刘岚又飞快地对王水生鞠了个躬，这才跟着老马，几乎是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惹主任不快。
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王水生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温了的茶水，心里却有点不平静。
刘岚的出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提醒着他这个世界并非完全围绕他和他的恩怨运行，还有很多像刘岚、像张雁一样，在这个时代洪流中挣扎求存的普通人。
她的命运，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吗？
是像原着那样，还是能走上另一条路？
王水生摇摇头，暂时甩开这些思绪。
路都是自己走的，他能做的有限，眼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吧。
只是，小食堂里多了这么个青春却带着愁苦气息的身影，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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