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民到任林城半个月后，一场围绕市属重点国企——林城机械厂的改革风波，骤然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林城机械厂是建国初期的老牌国企，曾经是林城工业的骄傲，但近年来由于设备老化、管理落后、产品滞销，已连续亏损五年，仅去年就亏损超过千万元，全靠政府补贴和银行贷款维持。厂里人浮于事，一个两千人的厂子，行政后勤人员就占了三成，但因为有几位市委常委或明或暗地为其说话，几任市长想动都动不了。
李为民在调阅全市国企资料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硬骨头。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市发改委借调期间，就参与过对该厂的调研，当时提出的改革建议被束之高高阁。如今重返林城，他决心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经过半个月的摸底，李为民掌握了大量一手情况。他先是让市审计局对该厂进行突击审计，发现存在大量违规开支、虚报冒领等问题。随后，他亲自带队，不打招呼直接进厂调研。
那天上午九点，李为民带着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国资委主任等人突然出现在机械厂。厂长赵大成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茶看报，听说市长来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迎接。
李市长，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汇报材料......赵大成满脸堆笑。
李为民面无表情：不用准备，我们就看看真实情况。
在厂区转了一圈后，李为民的脸色越来越沉。车间里，机器闲置，工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仓库里，积压的产品堆成了山；财务室里，账目混乱不堪。
赵厂长，去年市政府拨付的500万技术改造专项资金，用到哪里去了？李为民突然发问。
赵大成的额头开始冒汗：这个......主要用于设备更新和研发......
具体更新了哪些设备？研发了哪些新产品？李为民追问。
这个......赵大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李为民的秘书匆匆走过来，低声汇报：市长，审计局刚送来紧急报告，那500万专项资金，有300万被用于购买办公楼和发放中层以上干部奖金。
李为民的眼神骤然变冷。他转身对随行的电视台记者说：都拍下来。
随后，他在厂区现场召开紧急会议，当着全厂中层以上干部的面，宣布三项决定：第一，立即免去赵大成的厂长职务，由市国资委派人暂时接管；第二，成立专项工作组，彻查该厂所有财务问题；第三，所有违规发放的奖金限期退回。
消息传出，整个林城官场震动。
当天下午，李为民的办公室就迎来了第一位说客——市委副书记周明。他是赵大成的表姐夫，也是机械厂的主要保护伞之一。
为民同志，动作是不是太大了？周明一坐下就摆出老资格的架势，机械厂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循序渐进嘛。赵大成同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接免职，会不会寒了老同志的心？
李为民不卑不亢：周书记，机械厂连续亏损五年，国有资产大量流失，干部职工怨声载道。作为厂长，赵大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们继续姑息迁就，才是对党和人民最大的不负责任。
周明碰了个软钉子，悻悻而去。
紧接着，常务副市长、组织部部长等先后打来电话，话里话外都在为赵大成说情。李为民一律以依法依规处理回应。
晚上十点，李为民正在办公室研究机械厂的改革方案，市委书记陈山川的电话来了。
为民啊，听说你今天在机械厂发了大火？陈山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陈书记，机械厂的问题触目惊心。如果不果断处理，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问题。李为民如实汇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陈山川沉稳的声音：改革总要触及一些人的利益。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好度。常委会上，我会支持你。
有了市委书记的表态，李为民心中更加有底。
第二天一早，更棘手的事情发生了。机械厂近千名职工聚集在市政府门前，打着我们要吃饭反对一刀切的横幅。显然是有人暗中煽动。
现场气氛紧张，分管信访的副市长急得团团转：李市长，是不是先缓一缓？稳定压倒一切啊！
李为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的人群，冷静地说：通知下去，我马上去现场与职工对话。
十分钟后，李为民独自一人走到市政府大门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喇叭。
工友们，我是李为民。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全场，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担心改革会让你们失去工作，担心生活会没有保障。
人群中响起一片嘈杂声。
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李为民提高声调，不改革，机械厂只有死路一条！继续这样亏损下去，最后所有人都得下岗！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我向大家承诺三点：第一，改革不是要让工人下岗，而是要让大家有活干、有钱赚；第二，所有合规的工资待遇保证按时发放；第三，市政府会出台专门政策，帮助机械厂转型升级。
这时，一个老工人大声问：李市长，你说的话算数吗？前几任领导也这么说过！
李为民走到老工人面前，诚恳地说：老师傅，我理解您的顾虑。这样，请您和几位职工代表，全程参与机械厂的改革领导小组，监督我们的每一项决策。如果我说的话不算数，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番话赢得了工人们的信任。半个小时后，人群渐渐散去。
回到办公室，李为民立即召开专题会议，部署机械厂的改革工作。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引进战略投资者，实行股份制改造，同时坚决裁撤冗余的行政岗位。
改革必然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李为民在会上斩钉截铁地说，但是，为了林城的发展，为了大多数职工的利益，这个决心必须下！
会议结束后，秘书送来一份名单，上面列着所有为赵大成说过情的干部。
李为民看都没看，直接把名单放进碎纸机：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一周后，在市委常委会上，李为民提出的机械厂改革方案获得通过。会上，曾经为赵大成说话的几位常委，也都投了赞成票。
这场风波，让林城的干部们真正认识了这位新任代市长——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改革的锐气和担当的勇气。
晚上，李为民接到祁同伟的电话。
学长，听说您在林城打了场硬仗？
李为民望着窗外林城的夜景，平静地说：同伟，改革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对得起这份责任。
挂断电话，他继续伏案工作。窗外，林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座老工业城市的转型之路，才刚刚开始。而李为民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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