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白牧辰调整了一下呼吸，对还在发呆的索隆说道：“生产线的第一批样品应该快出来了，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神迹。”
索隆从那足以颠覆世界观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跟随着白牧辰的脚步，一同前往参观生产设施的环节。
用于合成人工物相材料的设施，白牧辰将其命名为“相铸厂”。
由于其极端的能量需求、潜在的灾难性“失相级联”事故风险，以及巨大的散热需求，相铸厂并未被建造在远行空间站内部。
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巨大空间站设施，同样环绕着波吕斐摩斯运转。
从控制中心的电子舷窗向外望去，相铸厂的宏伟结构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直径达到三十公里，由多个同心环体和一个中心球体构成的复合结构。
最外层是如同冰冷鳍翼般的巨大超空间散热翼板，用于将合成过程中产生的恐怖废热排入超空间。
中间层是复杂的能量接收与存储环，数十座独立的聚变反应堆通过粗大的超导电缆桁架与它相连，将磅礴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最内层，也是整个设施的心脏，是如同粒子加速器般的主合成环。
相锁材料的合成过程，其时间尺度在毫秒甚至微秒级别，能量密度远超生命所能承受的极限。
因此整个相铸厂内部是完全无人的，其运行由一个高度专业化的人工智能全权负责。
白牧辰和她的客人们只能在数千公里外一个被重重屏蔽的控制中心，通过屏幕观察那些枯燥的参数，或观看由AI生成的实时模拟动画。
此刻冷清的控制中枢却显得格外热闹。
除了白牧辰的几个身体和索隆之外，魅魔萝莉格莉默，以及一群银发银眸的安洁莉卡克隆体也在此处。
当然，作为基因来源的安洁莉卡本体则静静地站在白牧辰的身边。
“哇！这就是人工物相材料的合成设施啊，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亲眼见到。”格莉默显得非常激动，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实际和格莉默想象中有很大不同。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宏伟。
与她不同，安洁莉卡虽然同样为眼前宏伟的工程而惊叹，但表面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白牧辰对她们知道这些并不感到惊讶。
经过十几年的相处，白牧辰早已通过日常的交流，将两人对自己母文明历史和科技的了解“挖”得差不多了。
双子莉娅文明圈的科技曾经一度非常发达。
远在数千年前，他们便已触及微电纪元晚期的理论边缘，掌握了相锁材料的相关理论。
这并不奇怪，理论总是走在工程前面，就像21世纪的人类也能前瞻性地提出阿库别瑞引擎一样。
真正的天堑在于将理论变为现实的技术与工程能力。
双子莉娅文明圈就是栽在了这一步上面。
大规模合成相锁材料需要相隧道催化剂，而相隧道催化剂本身也是一种相锁材料.
合成相锁材料需要近乎宇宙大爆炸的能级，常规能源根本无法获取这种程度的能量密度。
唯一可行的能源是反物质。
但宇宙中并不存在大规模的反物质矿藏可供开采。
至少在猎户臂范围不存在。
想要获得反物质，除了从宇宙射线中捕获那微不足道的数量，就只能通过施温格效应人工合成。
前者产量低。
后者技术复杂，规模庞大，产量低下，能耗更是天文数字。
为了支撑反物质工厂，千年前的双子莉娅文明圈甚至建造了戴森云。
但即便如此，平均也需要33年的漫长时间才能收集到足够进行一次合成实验的反物质。
那是一段充满了悲壮史诗感的岁月。
持续了518年，共计14次的相隧道催化剂合成工程，最终却以一连串的失败告终。
第一次失败：能量注入曲线出现了皮秒级的偏差，导致热力化不完全。文明高层宣布积累了宝贵经验。
第二次失败：霍尔约束层在湮灭瞬间提前破裂。
第三次失败：目标原材料注入不同步。
第四次失败：提取系统在伽马射线暴中被摧毁，或许成功了，但无法回收。
第五次失败：原因不明，数据完全丢失。
......
这项超级工程成为了文明沉重的负担。
但并非是资源层面的负担，虽然维护戴森云等一系列相关设施的成本是天文数字，但与相关资源分配的极端倾斜导致社会阶层完全固化，这种事情相比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
数百年时间，与计划相关的“核心阶层”和被剥削的“外围阶层”矛盾日益激化。
相隧道催化剂合成工程持续了数百年，其存在的意义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科技突破，而是异化为了维持现有社会结构的工具。
有没有成果已经不重要，甚至，永远没有结果，才是某些既得利益者最想看到的。
后来的事情，格莉默和安洁莉卡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因为历史细节早在时光中遗失了。
她们只知道星际时代的王朝周期律再次发作。
一场惨烈的内战爆发，强盛的文明分崩离析，生灵涂炭。
战火摧毁了戴森云的关键节点和反物质约束设施，乃至其它工业成果。
在混乱中，大量顶尖的物理学家和工程师死亡，海量的技术资料被毁。
战争结束后，获胜的一方也没有能力再重建如此庞大的工程。
社会结构崩塌，技术传承出现了断代。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或许是相隧道催化剂快要成功了，但既得利益者不希望科技突破带来的剧变，试图主动毁掉这一切，导致了内战的爆发。
也可能是社会矛盾积累太多，占据了大量社会资源的人工物相材料工程成了靶子，导致了内战的爆发。
数千年前的真相又有谁能知道呢？
更可悲的地方在于这种事情并非孤例。
以六千年至一万两千年左右为一个周期，双子莉娅文明圈都会发展到鼎盛时期，开启人工物相材料工程，试图突破技术壁垒，最终都被这个“大过滤器”拦下，无奈地崩溃，然后开启新一轮的轮回。
技艺纪元的封建社会前FtL文明在轮回。
微电纪元的星际文明也在轮回。
人类文明刚刚踏入科技时代不久，没有体验到这个阶段的历史螺旋。
但地球附近两大文明圈却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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