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的庞大阴影在身后迅速缩小,化作天际线处一个模糊的灰色轮廓。
凛冽的风裹挟着地面特有的、混杂着腐朽与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松软的、带着湿气的泥土,以及肆意生长的、形态扭曲的暗红色植被。
这就是久违的大地。
叶尘深深吸气,胸腔中充盈着远比灯塔浑浊,却无比真实的空气。体内暗金道台微微震颤,似乎也在回应着这片广阔天地的呼唤。
“跟我来,这里不安全。”白月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感怀。她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银发在风中微微拂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被猩红雾气笼罩的荒芜原野。
胥童和山大一左一右护卫在侧,神情同样凝重。
叶尘点头,压下体内因吞噬蛇狗而略微躁动的灵力,跟上白月魁的脚步。几人迅速没入一片坍塌大半的混凝土建筑群中,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向着更深处行进。
“灯塔的巡逻队和猎荒者经常会在这片区域活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他们的常规搜索范围。”胥童一边快速操作着一个便携式探测器,一边低声解释,“另外,这里的玛娜生态活性很高,噬极兽群出没频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隐约传来了几声悠长而瘆人的兽吼,声音在废墟间回荡,令人心悸。
叶尘默默感应着。空气中的猩红素浓度,远高于灯塔内部,甚至比那“绝对零度”单元下方渗透进来的还要浓郁数倍。对于普通人而言,这里是致命的毒域,但对他而言…
他悄然运转功法,几道星阙刻痕在体内若隐若现,如同无形的过滤器,将周围弥漫的猩红素丝丝缕缕地汲取过来,吞噬、净化,转化为精纯的灵力滋养道台。
效率比在灯塔时高了何止十倍!
这让他更加确信,离开灯塔是正确的选择。只有在这片被玛娜生态彻底覆盖的大地上,他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来快速恢复,甚至突破。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这片天地间那股无处不在的、充满恶意的意志。它潜伏在猩红雾气深处,藏匿于扭曲植物的脉络中,伴随着噬极兽的嘶吼,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同化一切生灵。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污染,比噬极兽的直接攻击更加可怕。
“你的那种…净化能力,能持续多久?”白月魁突然开口,她没有回头,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叶尘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吞噬猩红素并转化的能力。“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持续。”他回答道,语气平静。
白月魁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代价呢?”
叶尘沉默了一下。代价…自然是时刻与污染意志对抗的心神损耗,以及那魔枢无时无刻的诱惑。但他没有明说,只是道:“还在可控范围内。”
白月魁没有再问,转而说道:“我们有个临时据点,相对安全。但在那之前,需要穿过一片‘活化区’,那里的玛娜之花和噬极兽都很麻烦。”
所谓活化区,就是玛娜生态异常活跃,甚至孕育着强大噬极兽的区域。
“无妨。”叶尘淡淡道。正好,他需要更多的“燃料”。
几人不再交谈,在废墟中快速穿行。白月魁对地形极为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避开一些明显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零散的噬极兽,大多是蛇狗和地吼。不等白月魁等人出手,叶尘便主动迎上。
他并没有施展什么华丽的法术,只是简单直接地靠近,凭借身法避开攻击,然后手掌贴上噬极兽的身体。星阙刻痕运转,噬极兽体内的生命源质便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涌入他的体内,迅速被净化吸收。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往往几个呼吸间,一头凶猛的噬极兽就化为干瘪的躯壳。
胥童和山大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见过白月魁以强大的实力斩杀噬极兽,也见过猎荒者用重火力将它们轰碎,但像叶尘这样,仿佛只是“触摸”一下,就将噬极兽彻底“吸干”的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这已经不是战斗,更像是…收割。
白月魁的眉头微微蹙起。她能感觉到,每吞噬一头噬极兽,叶尘身上的气息就凝实一分,但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吞噬感,也隐隐增强了一丝。
“你这样…不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吗?”在一次叶尘轻松解决掉三头蛇狗后,白月魁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指的是噬极兽之间可能存在的信息素或者源质共鸣,大量同类被异常方式杀死,可能会引起区域霸主级存在的注意。
叶尘感受着体内又壮大几分的灵力,不以为意:“引来又如何?一并解决了便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睥睨。这是实力快速恢复带来的心态变化。炼气巅峰的修为,配合星阙刻痕的吞噬特性,让他在这片区域有了足够的底气。
白月魁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暗红色的苔藓覆盖了几乎所有表面,扭曲的藤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一些区域甚至生长着散发微弱红芒的、形似巨大花苞的玛娜之花。空气中猩红素的浓度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甜腥味。
“前面就是活化区边缘,小心。”白月魁停下脚步,示意众人隐蔽在一堵断裂的墙壁后。
叶尘凝目望去。只见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地面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数十朵玛娜之花,它们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花丛之中,游弋着数十头蛇狗,它们体型似乎比之前遇到的更大一些,眼神也更加暴戾。在洼地中央,还有一头体型堪比小型装甲车、背上生长着巨大骨质盾刺的巨兽——地幔,正匍匐在那里,似乎在沉睡。
“数量太多,硬闯动静太大。”胥童低声道,脸色有些发白,“绕路的话,需要多花至少半天时间,而且另一条路也不太平。”
白月魁看向叶尘:“你的那种…净化,对玛娜之花有效吗?”
叶尘目光扫过那片摇曳的诡异花丛,感应着其中蕴含的、远比普通噬极兽更加凝聚和污秽的生命源质。
“可以试试。”他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这些玛娜之花,似乎是更精纯的“能量源”。
他示意几人稍等,自己则悄然向前摸去。他没有直接冲向兽群,而是绕到了上风处的一片乱石堆后。
盘膝坐下,叶尘双手结印,体内灵力按照《星阙炼气诀》的路线缓缓运转,同时全力催动星阙刻痕。
这一次,他并非针对单个目标,而是试图以自身为引,制造一个更大范围的“吞噬力场”。
几道刻痕的光芒在他体内交相辉映,一股无形的吸力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起初,那些蛇狗和沉睡的地幔并无反应。但很快,距离叶尘最近的那几朵玛娜之花,首先出现了异状。
它们原本规律的搏动变得紊乱,花瓣微微颤抖,散发出的猩红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丝丝缕缕比空气中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猩红素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脱离花体,如同受到召唤般,向着叶尘所在的方向飘来,没入他的身体。
有效!
叶尘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维持着力场。
更多的玛娜之花受到影响,提供的能量也越来越庞大。精纯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道台,那点金芒愈发璀璨,液化的趋势更加明显。
他甚至感觉到,筑基的瓶颈,已经开始松动了!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快速提升的快感中时——
“吼!!”
洼地中央,那头沉睡的地幔猛地睁开了猩红的巨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显然察觉到了能量源的异常流失!
随着它的咆哮,所有的蛇狗都骚动起来,猩红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向了叶尘藏身的乱石堆!
“被发现了!”山大的声音带着紧张。
白月魁握紧了刀柄,准备随时接应。
叶尘却并未惊慌。他缓缓站起身,从乱石堆后走出,直面那汹涌而来的兽群。
吞噬了众多玛娜之花提供的精纯能量,他此刻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灵力奔腾如江河,在经脉中咆哮。
看着那头冲锋在前、如同重型坦克般撞碎沿途石块的地幔,叶尘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炽热的战意。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检验如今的实力,来夯实快速提升的根基,也来…庆祝这破笼而出的自由!
“来得好!”
他长笑一声,非但不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周身灵力鼓荡,衣袍无风自动,掌指间,灰黑色的噬灵幽光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
地面之上的第一战,即将打响。
而修仙者的锋芒,将在这猩红废土上,首次真正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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