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这只是前菜。”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林风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在王天龙的耳边轻轻响起，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让他因为惊恐而剧烈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
前菜？
这血淋淋的、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指控，仅仅是前菜？！
不！
王天龙的枭雄本能，在极度的恐惧中催生出了一丝疯狂的挣扎。他不能就这么垮掉！他纵横龙城二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一定是圈套！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和这个疯女人联手设下的圈套！
“疯了！你疯了！”王天龙猛地转头，双目赤红地瞪着玻璃对面的苏晴影，那表情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苏晴影！你这个贱人！我养了你二十年！给了你二十年的荣华富贵！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编出这种荒唐的故事来污蔑我？！”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用音量和气势，重新夺回一丝主动权。
“赵建国！你们都看到了！这个女人已经精神失常了！她在胡言乱语！你们警方就是这么办案的吗？就凭一个疯女人的几句疯话，就敢把我王天龙绑到这里来？！”
他试图唤醒在场所有人的“理智”，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苏晴影的“疯狂”。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赵建国，而是林风那带着一丝怜悯与嘲弄的轻笑。
“王先生，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嘴硬，就有点难看了。”
林风施施然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天龙，仿佛在看一只被逼入绝境，还在虚张声势的可怜困兽。
“你说苏女士在胡说？那我倒想问问你。”
林风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二十年前，西郊盘山路那场车祸之后，警方备案的车辆刹车系统，是由一个叫‘李卫东’的汽修工鉴定的。他说，那是一场意外，是刹车皮过度磨损导致的。可是，这位李卫东，在出具报告后的第二个月，就举家移民，从此人间蒸发。而给他办理移民手续的那家公司，最大的股东，恰好就是你王天龙旗下的‘天龙投资’。”
“王先生，你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汽修工，可真是慷慨啊。”
轰！！！
如果说，苏晴影的指控是来自内部的背刺，那么林风这番话，就是一把来自外部的、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王天龙那层名为“意外”的伪装，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发臭的真相！
李卫东！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王天龙脸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干干净净！他死死地瞪着林风，那眼神里的惊骇，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个魔鬼！
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这件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早已被岁月尘封的往事，怎么会被他挖了出来？！
“还有。”林风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的声音，如同追魂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王天龙脆弱的神经上。
“你说苏女士编故事？那她又是怎么知道，她父亲苏振南先生在出车祸的前一天晚上，曾经秘密约见了一位廉政公署的朋友，并且将一份记录了你早期侵吞帮派资产、勾结境外资金的账本复印件，交给了对方呢？”
“只可惜啊……”林风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遗憾，“那位朋友，在拿到证据的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就接到了你大哥‘意外身亡’的消息。而你，王天龙，在上任之后，送给他的第一份大礼，就是一个副局长的位置。”
“王先生，你对你大哥的朋友，也很大方。”
“我……我没有……”王天龙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发不出任何有力的声音。
他完了。
他知道，当林风能把这两件只有天知地知他知的绝密往事，如此清晰地说出来时，他就已经彻彻底底地，完了！
所有的挣扎，都成了笑话。
所有的咆哮，都成了丑陋的表演。
玻璃对面，苏晴影看着王天龙那副失魂落魄、彻底溃败的模样，那张泪水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夹杂着无尽悲怆与刻骨快意的凄美笑容。
她知道，轮到她了。
轮到她，将这把林风为她磨好的、最锋利的匕首，送进仇人的心脏。
“王天龙，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胡说吗？”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那是一种暴风雨过后的、死寂的平静。
“你以为，我这二十年，待在你身边，只是在当一个逆来顺受的玩物吗？”
“你每天晚上，睡在我身边，打着响亮的鼾声时，我都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我父亲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回忆着你那张抱着我、假惺惺痛哭的丑恶嘴脸！”
“我告诉自己，不能忘，一刻都不能忘！这血海深仇，我必须亲手来报！”
“我假装失忆，假装忘记了所有事，让你放下戒心。我努力学习，让自己变得优秀，让你觉得把我带在身边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我顺从地当你的‘女儿’，再顺从地当你的‘妻子’，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苏晴-影，是你最忠诚、最没有威胁的，一件美丽的装饰品！”
她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冰锥，一字一句，凿穿着王天龙最后的心理防线。
“但你不知道，我背地里，都在做什么。”
“我利用你给我的资源，利用‘王太太’这个身份，一步步地，渗透进了你的商业帝国，你的人脉网络，你的整个黑虎帮！”
“你以为彪爷为什么会死？”
苏晴影话锋一转，终于将这二十年的仇恨，与当下的谋杀案，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王天龙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
“因为他，开始怀疑我了。”苏晴影冷冷地说道，“彪叔是我父亲当年最忠心的兄弟，他虽然被你蒙骗了二十年，但他对你的某些手段，始终心存疑虑。他更发现，我近几年来，总是在暗中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就在他死前的一个星期，他甚至找我谈过话，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不能让他把这件事捅到你那里去！我二十年的计划，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所以，他必须死！”
“我杀他，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点燃这第一把火！”
苏-晴影的眼中，重新燃烧起那种疯狂而决绝的火焰。
“我需要一场混乱！一场足以将警方、将王萧然、将整个黑虎帮都卷进来的巨大混乱！只有在混乱中，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才会暴露出破绽！只有在混乱中，我才有机会，将你彻底拉下马！”
“柳媚儿的香水，王萧然的愚蠢，蝎子的替罪，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我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我看着你们像小丑一样，按照我写好的剧本，一步步地表演！”
“我成功了，不是吗？”她凄然一笑，“我导演了一场完美的大戏，所有人都被我骗了。”
说到这里，她将目光缓缓转向了身旁的林风，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除了他。”
“我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会出现一个林风。”
“我本想利用他，让他成为我手中最快的刀。却没想到，他才是那个，看穿了所有棋局的，真正的……*执棋人*。”
听着这番完整的、包含了所有动机与细节的告白，观察室内的赵建国和副组长，早已是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们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二十年前的那场血案。
这根本不是一桩简单的黑帮谋杀案，而是一场长达二十年、牵扯两代人恩怨情仇的，复仇史诗！
而他们，龙城警方，在这场史诗中，从头到尾，都扮演了一个被凶手利用、被牵着鼻子走的……可悲角色。
一号审讯室内。
王天龙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此刻已经彻底垮了下来，衰老、恐惧、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苏晴影的告白，像一把重锤，彻底砸碎了他的脊梁。
他输了。
输给了这个他亲手养大，睡了十年的女人。
输得一败涂地。
“王天龙……”
苏晴影看着他，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那滴泪，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那个八岁时，在悬崖下，抱着父亲冰冷尸体，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的小女孩。
“这二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撕心裂肺的重量。
“每一次，你带着虚伪的笑容，摸着我的头，叫我‘好女儿’的时候，我都在心里默念，我要杀了你。”
“每一次，王萧然那个蠢货，当着我的面，耀武扬威的时候，我都在想象着，你们王家父子，跪在我父亲坟前忏悔的模样。”
“而最让我恶心的，是每一次……每一次你躺在我身边，用你那双沾满我父亲鲜血的手，碰我的时候……”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一股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是积压了整整十年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最极致的屈辱与憎恶！
这最后一句话，这幅最残忍的画面，终于成了压垮王天龙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他猛地从椅子上挣扎起来，状若疯魔地朝着那面巨大的防弹玻璃扑了过去！
“砰！砰！砰！”
他用自己的头，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那冰冷坚硬的玻璃，仿佛只有这种肉体上的剧痛，才能稍稍缓解他精神世界那彻底崩塌的痛苦！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贱人！！”
他咆哮着，嘶吼着，涕泪横流，再无半分枭雄的模样，只剩下一头……彻底疯掉的野兽！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王天龙那徒劳而疯狂的撞击声，和苏晴影那压抑不住的、夹杂着痛苦与快慰的啜泣声。
复仇女神的告白，结束了。
而林风，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他亲手导演的、人间惨剧。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丝毫得意。
只有一片，如同万古冰川般的，绝对的、漠然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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