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指停在主控箱边缘,黑油顺着支架滴落,在焦土上晕开一圈暗痕。他俯身拨开残屑,指尖沾了油污,却未擦去,只将那枚从灰烬中拾回的微型指南针空壳捏在另一只手中,反复转动。
“不是漏油。”他低声道,“是有人动过密封垫。”
话音未落,一名账房小跑而来,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报:“苏管事刚送来的,说要您亲启。”
陈墨拆开信纸,目光一扫,眉头微皱。上面只写了八个字:**新账有异,税银转实**。
他立刻下令:“暂停出发程序,所有冲车原地待命。调调度室灯火,召苏婉娘、完颜玉即刻前来。”
半个时辰后,调度室内烛光摇曳。苏婉娘站在长案前,指尖点着摊开的账册,声音平稳却透着警觉:“三十七家原拒缴盐税的士族,昨日起陆续登记以粮代税。所缴稻谷标注为‘金穗一号’,数量共计八万石。”
她顿了顿,翻开另一页:“但我查了入库记录,这批种子并非官仓发放。来源不明。”
完颜玉靠墙而立,手臂仍缠着布条,闻言冷笑一声:“草原那边最爱玩这套。假意归顺,混入劣种,等春耕时播下,一场病害就能毁掉整片田。”
“所以不能让他们随便交。”陈墨走到案前,从腰牌暗格取出一枚金穗稻种,轻轻放在账册旁。谷粒饱满,泛着淡青光泽。“今后只收一种——用我们统一配发的种子所产之粮。凡是拿不出种源凭证的,一律视为抗税。”
苏婉娘抬眼看他:“若他们囤积种粮,哄抬价格呢?”
“那就让价格由我们定。”他说,“苏记商行明日发布公告:每石盐税折合金穗稻三十斤,颗粒完整无杂,统一定价收购,现银不收。”
完颜玉眯起眼:“你是想借税收把粮食掌控权抓回来?”
“不止。”陈墨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数字,“盐税本就是士族最顽固的利益壁垒。现在他们主动低头,说明内部已乱。我们要做的,是把这场混乱变成秩序。”
苏婉娘沉默片刻,提笔在账册上划出三条线:“我这就重新核算仓储容量、运输周期和防潮等级。第一批入库必须分仓隔离,五日内完成质检。”
“还要加一条。”陈墨道,“所有抵税粮食,五成转为军粮配额,优先供给北境。”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响。
众人转头,只见柳如烟留下的翡翠算盘静静摆在木架上,原本整齐排列的珠串竟自行滑动,几颗珠子滚落地面,其余的则歪斜排成两个字——**北境**。
账房们脸色骤变,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完颜玉手按刀柄,沉声问:“谁碰过它?”
没人应答。
陈墨却走了过去,蹲下身细看算盘底部。他轻轻掀开一角护板,露出内部交错的铜丝机关。“不是人为。”他说,“是震动触发的联动结构。今天首辆冲车试运行时,地基共振波刚好达到特定频率。”
他伸手抚过那两字,指尖缓缓划过珠面。
“她留下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动。”他站起身,看向苏婉娘,“把本月所有抵税粮食的调运计划重编。北境优先,不得延误。”
苏婉娘点头,立即取来新的记账簿开始誊录。她手腕上的烟雨绫被解下一段,交给身旁助手:“记一笔:首批实物税粮,来源追踪码自甲一至庚九,全程密封押运,违者按《屯田律》论处。”
陈墨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未停:“我去庐州府税局走一趟。”
天未亮透,城门初启。
陈墨带着两名护卫步入庐州府税厅大堂时,几名税吏正围坐喝茶。见他进来,一人慌忙起身:“陈……陈少主怎会亲自来此?”
“来看看你们怎么收税。”他将一袋稻谷重重放在案上,解开绳结,倒出一把金穗稻粒,“从今日起,盐税不再收银。每石折合此等稻谷三十斤,颗粒不得破损,水分不得超过一成二。”
税吏面面相觑:“这……祖制向来以银计税,岂能说改就改?”
“祖制?”陈墨冷笑,“赵明远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剿匪税、河道税、修桥税,层层盘剥,百姓卖儿鬻女,你们可有一人敢开口?”
他环视众人:“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照新规办事,每月核验一次账目;要么,我现在就调追风隼传令各郡县,换人来收。”
税厅外,已有百姓围观。
一名老农颤巍巍上前:“真能用粮食抵税?”
“不仅能。”陈墨高声道,“而且只要是用官方发放种子种出的稻谷,我们都收。不管你是佃户、自耕农,还是小地主。只要肯种,就有资格纳税。”
人群骚动起来。
消息像风一样散开。
不到午时,邻近三个县城的粮车已陆续抵达城外查验点。一些中小地主亲自押运,生怕错过机会。而李氏残余势力控制的几个大庄,则闭门不应,连派去的使者都被拒之门外。
傍晚,陈墨回到巢湖军工厂调度室。
苏婉娘正在核对最后一份运输清单,抬头道:“第一批四万石已入库,质检合格率九成七。剩下四万还在路上,预计三日内到齐。”
“北境那批准备好了吗?”
“今晚装车,完颜玉亲自带队,明日清晨出发。”
陈墨点头,走到窗边望出去。厂区深处,蒸汽冲车的烟囱仍在冒烟,工人们轮班作业,修复进度比预想快了两日。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曾埋于灰烬中的稻种,放在掌心看了许久。
“你以为他们在服软?”苏婉娘忽然开口,“其实不是。他们是怕了。磁暴之后,朝廷失联,突厥细作断线,他们找不到靠山,只能低头。”
“我知道。”陈墨收回手,“但怕和服从来自不同方向。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明白,低头不如跟上来。”
他转向她:“发布新政通令,标题就叫《盐税改制试行令》。第一条写清楚:凡以金穗稻纳税者,三年内免征附加役。”
苏婉娘提笔记录,忽而问道:“万一有人伪造种源凭证呢?”
“那就让他试试。”陈墨淡淡道,“每一袋粮食都有编号,每一粒稻谷都能溯源。我们埋下的不只是种子,是账本。”
夜深,调度室只剩烛光一点。
完颜玉披上外袍,检查腰间短刃,又摸了摸怀中追风隼的食囊。他走到陈墨面前:“明日启程,你还有什么交代?”
“一路小心。”陈墨递过一块铁牌,“这是最新通行令,加盖三枚印信。遇到不开城门的,直接砸门。”
完颜玉接过,掂了掂:“要是他们说我是突厥人,不该押送中原军粮呢?”
“你就告诉他们。”陈墨看着他,“现在谁掌握粮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完颜玉嘴角微扬,转身离去。
调度室门关上,苏婉娘仍在灯下整理文书。她将一份盖好印的调令放进竹筒,系上红绳,递给值守账房。
陈墨站在高台边缘,望着远处厂区。烟囱林立,灯火连片,一辆辆冲车在轨道上缓缓移动,像一支尚未出征的军队。
风起,吹动他衣角。
“天工”残旗仍在断墙上飘着,破了一角,却未落下。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仿佛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下方,第一辆满载军粮的冲车启动履带,碾过焦土,发出沉闷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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