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血路
雨水顺着枪管滴落,在积水中激起细小的涟漪。陆远志趴在边境线三公里外的沼泽里,迷彩服早已和烂泥融为一体。耳边传来新兵张浩压抑的呼吸声——频率过快,暴露了菜鸟的紧张。
呼吸,两秒一循环。陆远志没有转头,声音压得比雨声还低,记住,心跳超过140会影响射击精度。
耳机里传来三声轻叩——老赵在八百米外的制高点就位。这次跨境营救行动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某国战地记者掌握了毒枭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被困在边境村落。上级要求无声渗透,闪电撤离。
b组就位。耳机里传来二队队长的汇报。陆远志食指在喉麦上轻敲两下表示收到,眼睛始终没离开瞄准镜。雨幕中,目标村落像被灰纱笼罩,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行动。
七个黑影无声滑入村庄。陆远志打头阵,每步都精确踩在前脚掌,避开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雨水成了最好的掩护,冲刷着他们的踪迹。根据情报,人质被关在村尾粮仓,但直觉告诉他——太安静了。
粮仓木门虚掩着,门轴新上了油。陆远志竖起拳头,小队立刻扇形散开。他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指向门缝。张浩会意,小心地掏出窥镜。
热源一个,角落。张浩用唇语报告,四肢被绑。
陆远志摇头。太简单了。他做了个包抄手势,自己则退后三步,突然猛踹粮仓侧板!
爆炸声震耳欲聋。不是粮仓,而是他们原本应该经过的村道——敌人预判了特种部队的标准渗透路线!
陷阱!A组接敌!陆远志翻滚进粮仓的同时,子弹已经穿透木板。角落里根本不是什么记者,而是一个绑着热源的稻草人!
耳机里传来惨叫。张浩的声音带着颤音:队长!李翔中弹!右胸贯穿!
陆远志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三处细节同时涌入脑海:爆炸点避开民宅、狙击手封锁撤退路线、无线电突然出现的杂音。这不是普通武装分子,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
全体注意,敌方有退役特种兵参与。他对着喉麦说,b组掩护,A组向东南角水渠撤退。老赵,给我视野。
十点钟方向屋顶,狙击手。老赵的声音冷静得像冰,还有七个武装分子正在包抄水渠。
陆远志从腰间抽出烟雾弹,却没有立刻投掷。他盯着粮仓地面——新鲜的拖拽痕迹通向地窖。赌一把?
张浩,给我三十秒。他猛地拉开地窖门,纵身跃入黑暗。
腐臭味扑面而来。地窖角落里,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男人被铁链锁在柱子上,胸前还挂着相机。看到陆远志的臂章,记者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证据...在相机里...
上方传来脚步声。陆远志没有废话,一枪打断锁链,将记者甩上肩膀。地窖另一头有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勉强能容一人爬行。
A组已到水渠。耳机里张浩的呼吸粗重如牛,李翔失血过多,需要紧急后送!
陆远志在污水管中艰难前行,记者的血和自己的汗混在一起。前方出现光亮时,他先扔出烟雾弹,然后趁着灰雾弥漫冲出管道。子弹立刻追了上来,最近的离他耳朵不到三厘米。
老赵,打掉那个狙击手!
被压制了!对方有反狙击装备!
陆远志把记者塞给接应的队员,自己则滚进一处洼地。三声枪响从不同方向传来——敌方在 triangulating(三角定位)他的位置。雨水流进眼睛,他眨都不眨,突然从洼地边缘窜出,在跑动中连开三枪。
第一枪打碎村屋窗户。
第二枪击中挂在屋檐下的铁桶。
第三枪穿过前两个点形成的直线,精准命中躲在三百米外树上的狙击手。
漂亮!老赵在耳机里惊叹,教科书式的反狙击!
但危机远未结束。敌军像被捣了窝的马蜂般涌出。陆远志的小队带着两名伤员,根本无法快速撤离。更糟的是,他们被逼向雷区——边境线上最危险的死亡地带。
队长!前面是红区!张浩指着锈蚀的警告牌,脸色惨白。
陆远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后有追兵,前有地雷,两名伤员需要急救。他看向腕表——距离接应直升机抵达还有七十三分钟。
老赵,能引开他们吗?
试过了,这群人像闻见血的鲨鱼。
陆远志的目光落在村民遗弃的灶台上。一个疯狂的 plan(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他快速分配任务:张浩,带伤员躲进那个地窖。其他人分散制造噪音。给我留个扩音器。
五分钟后,七处不同方位同时响起枪声和脚步声,而陆远志独自站在村中央,用扩音器播放早先录制的战术指令。敌军果然被迷惑,火力分散开来。他趁机点燃灶台,湿柴产生的浓烟直冲云霄。
他们在用烟雾信号呼叫支援!敌军中有人大喊,包围那个村子!
当大部分敌人冲进村时,陆远志已经绕到雷区边缘。他抽出军刀,小心地拨开杂草——七十年代的地雷布阵有规律可循,通常呈梅花状分布。第一颗锈迹斑斑的pFm-1蝴蝶雷出现在眼前,他屏住呼吸,用刀尖轻轻固定引信。
张浩,跟着我的脚印,一厘米都不能偏差。他对着无线电说,其他人保持掩护火力。
一步,两步...汗水浸透后背。第七步时,背后突然传来爆炸声——敌军触发了他们自己设置的诡雷。陆远志没有回头,继续在死亡地带开辟出一条仅三十厘米宽的安全通道。
队长!李翔不行了!张浩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陆远志的肌肉绷得像钢丝。他看了眼坐标,距离接应点还有七百米。来不及了。
改变计划。你们继续前进,我回去带李翔。
太危险了!
没有争论的余地。陆远志沿原路返回,每一步都在与时间赛跑。当他冲进临时救护点时,李翔的脸色已经灰白,迷彩服被血浸透成了黑色。
肺...炸了...医务兵摇头,需要立即开胸手术...
陆远志单膝跪地,抓起医疗包里的胸管:我来。
没有麻醉,没有无菌环境。他直接用军刀划开李翔右胸,插入胸管导出血气。李翔在剧痛中抽搐,却死死咬住皮带不发出声音。当暗红的血液从导管涌出时,呼吸终于略微平稳。
固定导管,准备转移。陆远志脱下战术背心做成简易担架,张浩,你扛前面。
雷区中的七百米成了他们人生中最长的路途。张浩的靴子被地雷碎片划破,每步都留下血脚印;陆远志的右肩被流弹擦伤,却感觉不到疼。当他们终于看到接应点的红旗时,李翔已经再次陷入休克。
直升机五分钟到!接应战友接过担架。
陆远志却没停下。他转身看向村庄方向——还有三个村民没撤出来。
队长!你的伤!
标记这条安全通道。陆远志重新装弹,我去去就回。
当直升机终于载着所有人升空时,陆远志的作战服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机舱里,医务兵正在给李翔做cpR(心肺复苏)。一下,两下...到第十七下时,心电监护仪终于出现微弱的波动。
活过来了...医务兵瘫坐在地,手套上全是血。
陆远志看向窗外,云层间透出一缕阳光。他摸出李翔的士兵牌——之前做担架时取下的——轻轻放回战友胸前。金属牌上还残留着弹头的灼痕。
野战医院的灯光总是惨白得刺眼。陆远志坐在处置室里,任由护士清理他肩上翻卷的皮肉。门帘突然被掀开,林小芳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病历板。
听说某人不打麻药就做开胸手术?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医疗帐篷安静下来。
陆远志想笑,却扯痛了伤口:情况紧急。
林小芳接过护士手里的缝合针线。当她的手指碰到陆远志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针尖穿过皮肉的刺痛远不及她下一句话来得尖锐:李翔右肺叶切除,永远不能回一线了。
缝线在皮肉间穿梭。陆远志盯着墙上某处虚无的点:是我的错。应该先侦察再行动。
情报有误不是你的责任。林小芳打了个外科结,但带着新兵跨境作战...你太自信了。
最后一针缝完,她突然抓住陆远志的手腕。士兵牌在两人之间晃动——那是他在行动前摘下来塞在靴子里的,金属边缘已经变形。
下次...林小芳的声音哽了一下,别让我收到这个。
陆远志反握住她的手,只一秒就松开。没有承诺,没有甜言蜜语。但当林小芳转身离去时,他看见她白大褂后腰处有两个淡淡的血指印——是他刚才不小心留下的。
月光透过帐篷帆布,在地上画出模糊的方格。陆远志独自擦枪,酒精棉擦过枪管的声音像是叹息。老赵掀开门帘进来,扔给他一罐啤酒。
战后总结写好了。老赵指着自己太阳穴,上头很满意你的临场应变。那三枪反狙击会被写进教材。
陆远志拉开拉环,泡沫溢出来沾湿手指:代价太大了。
记住这种感觉。老赵罕见地严肃起来,它会让你下次做得更好。你父亲当年...
我知道。陆远志打断他,军人价值不在勋章而在守护
枪械零件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远处传来伤员压抑的呻吟,和不知哪个战士的鼾声。陆远志把啤酒倒在地上一些——给没能回来的战友。剩下的他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像咽下所有未尽之言。
明天还有任务,还有更多需要守护的人和土地。但今夜,允许自己为那个永远失去狙击手资格的年轻战士,默哀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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