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那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铜火锅,不知何时已经凉了。
红泥小火炉里的炭火,也已燃尽,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
李三还瘫在地上,嘴巴半张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名虎卫军校尉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几个词:“首功……先生……捷报……”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小锤,敲在他的天灵盖上,让他那本就不甚灵光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锅浆糊。
郭嘉缓缓直起身子。
他方才那一揖,拜得极深,也拜得极久。再抬起头时,这位算无遗策的鬼才谋士,眼中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释然,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折服,一种近乎于仰望的敬畏。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主公了。从初见时的惊才绝艳,到后来种种超越时代的见识,他一直将姜宇视为生平第一知己,一个同样能洞察天机的同类。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洞察天机,与创造天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郭嘉,能凭借蛛丝马迹,推演出袁绍的弱点,这叫谋略。可主公,却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凭空“看”到乌巢的准确位置,精准到守将的性格、兵力的多寡,这……这已经不是谋略,这是神谕。
“奉孝,羊肉要凉了。”姜宇的声音,将郭嘉从巨大的心神震荡中拉了回来。
郭嘉看着姜宇递过来的筷子,又看了看他那张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脸,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接过筷子,夹起那片已经凉透的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味道,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所学、所思、所悟,在这位主公面前,似乎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主公,”郭嘉咽下羊肉,声音有些干涩,“嘉,服了。”
不是言语上的恭维,而是发自肺腑,心悦诚服。
姜宇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往火锅里添了些清水,重新点燃了炉子。仿佛官渡那场足以改写天下格局的滔天血战,在他眼中,还不如眼前这顿没吃完的火锅来得重要。
曹节和貂蝉莲步轻移,走了过来。貂蝉的美眸里,异彩连连,她看着自己的男人,只觉得他身上那层神秘的面纱,又厚重了几分。
而曹节的心情,则要复杂得多。她走到姜宇身边,很自然地拿起汤勺,为他添了一碗汤。她的手有些微抖,心中既有为父亲死里逃生的后怕与狂喜,更有对自己丈夫那通天手段的震撼与骄傲。
那夜,父亲出征前,曾单独召见过她,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告诉她:“节儿,无论为父此去是生是死,你都要记住,善待奉国。他……是我曹氏的贵人,也是这天下的变数。他的价值,远胜十个官渡。”
当时她还不甚理解,只觉得父亲言过其实。
现在,她懂了。
……
官渡大捷的消息,像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以许都为中心,迅速传遍了四面八方。
几日后,曹操大军凯旋。
那一日,许都万人空巷。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他们看到的,是一支疲惫却又精神昂扬的军队。他们看到了被绳索捆绑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袁军降将;看到了那被缴获的,堆积如山的兵器甲胄;看到了那迎风招展的,属于袁绍的帅旗,此刻却无力地倒插在囚车之上。
队伍的最前方,曹操身披金甲,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他瘦削的脸庞上,带着征战后的疲惫,但那双狭长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志得意满的豪情。
他回来了,带着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辉煌胜利。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曹操会立刻在丞相府大排筵宴,论功行赏之时,他回到府邸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却让所有人再次感到了意外。
“去,请奉国先生过府一叙。”
说“请”,便真的是请。
曹操派出的,不是什么传令的校尉,也不是府中的管事,而是他最倚重的谋主,文官之首,荀彧。
当一身朝服,气质温润如玉的荀彧,亲自带着车马,出现在姜宇庄园门口时,负责看门的李三,腿肚子一软,差点又一次跪在地上。
我的老天爷!这可是荀令君啊!当朝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竟然亲自来请自家主公?
姜宇倒是不卑不亢,在正堂接待了荀彧。
“奉国先生,”荀彧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太多的青年,眼中满是探究与赞赏,“彧,奉丞相之命,特来请先生入府一叙。丞相说,庆功的酒,已经备好,若先生不到,满朝文武,谁也无颜动第一杯。”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既传达了曹操的急切,又给足了姜宇面子。
“荀令君客气了。”姜宇淡然一笑,“官渡之胜,乃丞相天威,将士用命,与姜宇何干?愧不敢当。”
“先生过谦了。”荀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丞相回城后,已将乌巢之事,告知我等。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等鬼神莫测之机,彧,闻所未闻,叹为观止。”
这位曹营首席谋士的脸上,露出了与郭嘉如出一辙的敬服之色。
丞相府,灯火通明。
今日的宴会,设在正厅。厅内,曹营最核心的文臣武将,悉数在列。夏侯惇、曹仁、曹洪、许褚、张辽、徐晃……一个个在沙场上杀伐决断的猛将,此刻却都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气氛,有些古怪。
他们是胜利者,本该高歌畅饮,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主位旁那个空着的位置,以及厅门口。
他们在等一个人。
当姜宇跟在荀彧身后,缓步踏入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敬畏,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复杂。
尤其是夏侯惇,他看着这个曾被自己嗤笑为“胆小鬼”的商人,此刻却被主公以最高规格的礼遇请来,那张刚毅的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只剩下沉默。
“先生来了!”
主位上的曹操,看到姜宇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他快步走下台阶,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权力的金甲,而是换上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枭雄的霸道,多了几分礼贤下士的亲和。
“宇,见过丞相。”姜宇拱了拱手。
“先生快快免礼!”曹操一把抓住姜宇的手腕,那双大手,温暖而有力。他拉着姜宇,径直走向主位,指着自己身旁那个位置,朗声道:“此战,先生当居首功!今日这庆功宴,先生不坐,谁敢安坐?”
满堂哗然!
那可是主位之侧,整个曹营,除了天子,无人有资格落座的位置!
姜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想要推辞,却被曹死按住。
“先生不必推辞!”曹操环视全场,声音洪亮如钟,“孤知道,你们中或许有人不解,为何孤对先生如此礼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侯惇,扫过曹洪,扫过每一张带着疑惑的脸。
“官渡之战前,我军是何等境地,你们都清楚。兵不过十万,粮不过三月,外有七十万大军压境,内有人心浮动,暗流汹涌!孤,那几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只觉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生机!”
曹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往昔的沙哑与后怕,让在场所有亲历者,都感同身受,默默低下了头。
“是先生!”曹操猛地一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宇,“就在孤最绝望的时候,是先生深夜入府,为孤献上那份惊天筹码!是他,为孤拨开云雾,指明了那条通往胜利的唯一道路!”
“火烧乌巢,釜底抽薪!此八个字,是先生所言!”
“袁绍七十万大军的命脉所在,是先生所指!”
“此战如何打,何时打,派谁打,亦是孤与先生在书房之中,彻夜商讨而定!”
曹操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震撼。
大厅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曹操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知道火烧乌巢是取胜的关键,却万万没想到,这整个惊天计划的制定者,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八个字,他们听过无数次,但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理解了这八个字的重量。
曹操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转身,亲自拿起案几上的一尊青铜酒壶,为姜宇面前那只空着的玉杯,缓缓斟满了酒。
酒液清冽,带着醇厚的米香,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曹操双手捧起酒杯,躬身,将其递到姜宇面前。
“先生之智,鬼神莫测;先生之功,扭转乾坤!”
“孤常感叹,天不助我。然先生之到来,方知天命在我!”
“此杯,非孤个人敬先生,而是代我麾下十万将士,代这许都满城百姓,代这即将被战火倾覆的汉室江山,敬先生!”
“敬先生,智谋无双,如同天助,为孤,为这天下,赢得了这场决定性的胜利!”
话音落下,曹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夏侯惇的独眼里,写满了震撼。曹洪张大了嘴,忘了合上。许褚那魁梧的身躯,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追随曹操半生,见过他意气风发,见过他狼狈败走,见过他杀人如麻,也见过他求才若渴。
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曹操。
如此推心置腹,如此盛赞一人,甚至不惜将自己这位主帅的功劳,全部归于他人。
这一刻,再无人对姜宇坐那个位置,有半点异议。
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服气。
姜宇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波澜不惊。他端起那杯酒,站起身,对着曹操,也对着满堂文武,遥遥一敬。
“丞相谬赞了。”
他将酒饮尽,动作从容,仿佛这一切的荣耀,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越是如此淡然,曹操眼中的欣赏与赞叹,便越是浓烈。
“好!好!”曹操大笑,连说两个好字,他拉着姜宇坐下,亲自为他布菜,那份亲热,看得一众将领眼皮直跳。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终于热烈了起来。
曹操放下酒杯,看着姜宇,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他忽然开口,声音传遍全场。
“先生此番,立下不世之功,于我曹氏,于这大汉,皆有再造之恩。”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又落回到姜宇身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如此盖世奇功,孤,该当如何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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