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衣阁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楚夜花费了数日时间,才将那些新送来的料子分门别类归档,又将之前被翻动过的档案重新整理了一遍。每一次触碰那些古老的卷宗,他都格外小心,生怕留下任何不该有的痕迹,或触发什么未知的禁制。
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似乎都带着女王那双无处不在的、审视的眼睛带来的压力。
就在他刚将最后一卷档案归位,稍稍松了口气时——
毫无征兆地。
藏衣阁内原本晦暗的光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空气中泛起一丝极淡的、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涟漪。下一瞬,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中央,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刚刚从阴影中凝聚成形。
幽夜女王洛菲丝。
她今日并未穿着彰显威仪的长裙或铠甲,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漆黑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外罩一件暗纹流转的及地长披风,似乎刚从某个巡视或短途穿梭中归来。银灰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颊边,为她冰雕玉琢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随性的锐利。
她的出现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整个藏衣阁都因她的降临而屏住了呼吸。
楚夜的心脏几乎在瞬间停跳了一拍!他完全没感知到任何前兆!【虚迹】本能地就要全力运转,又被他死死压住——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额外的能量波动都是最愚蠢的暴露。
他立刻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陛下!”
女王的目光并未立刻落在他身上,而是随意地扫过周围那些林立的衣架和堆积的料子,仿佛真的是顺路过来看看。她的指尖拂过一匹如夜幕般深邃的绸缎,语气慵懒地开口,问出了一个让楚夜措手不及的问题:
“楚夜,你觉得……什么颜色的衣饰更好看?”
楚夜:“???”
他猛地抬头,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错愕。这个问题……从女王口中问出,其惊悚程度堪比魔潮瞬间平息!她是在试探什么?还是某种新型的忠诚度测试?或者……只是单纯的心情好(或者不好)来消遣他?
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分析这个问题背后可能的一万种陷阱。但女王的视线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迟疑的压力。
下意识地,几乎是未经思考的,一个颜色名字脱口而出:
“紫色。”
话一出口,楚夜就差点想把自已的舌头咬掉!为什么是紫色?!他根本没过脑子!是因为原来世界里某个家伙总念叨……
女王果然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略感意外,又似乎觉得有点意思。她向前微微倾身,那双深邃的眼眸靠近了些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哦?为什么?”
压迫感骤增!
楚夜感觉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他难道能说是因为原来世界里那个妹妹总是哼一首歌,歌词里有一句……
情急之下,求生本能(或者说作死本能)占据了高地,一句歌词的片段不过脑子地就溜了出来:
“因为妹妹说紫……”
“紫”字刚出口,后面“色很有韵味”五个字硬生生被他卡在了喉咙里!
完了!
楚夜浑身血液都快凉了!他在说什么东西?!妹妹?哪个妹妹?这个世界他有个屁的妹妹!这分明是原来世界的记忆碎片!这是能说的吗?!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解释了吧!越描越黑!’他内心疯狂哀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电光火石间,他强行扭转话头,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声音都变了调:“……紫色!紫色显得神秘、高贵、深邃!与陛下您的气质……相得益彰!对!相得益彰!”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女王的眼睛,心脏狂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这补救苍白无力得可笑,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
空气中陷入一片死寂。
楚夜能感觉到女王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他头顶,仿佛在细细品味着他刚才那瞬间的失态、急转弯的拙劣补救,以及那被强行咽回去的半句话。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良久,他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意味不明的:
“哦?”
没有追问,没有斥责,只有一个轻飘飘的音节。
但楚夜却感觉比被直接审判还要难受。这种未知才是最折磨人的。
“看来,你对色彩颇有见解。”女王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慵懒,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逼问从未发生。她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那些衣料,“继续忙吧。”
说完,她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突兀,悄然模糊,融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楚夜一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后背一片冰凉。
‘……她到底……信了没?’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那句没说完的歌词,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并不知道,离去的女王,并未直接返回王座。
在穿梭于阴影间隙的短暂瞬间,洛菲丝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极其危险的弧度。
“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她低声重复着那被强行中断却已被她通过烙印瞬间捕捉到的、完整的心念碎片。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歌谣?有趣的审美。
她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看来,她这位小影卫的秘密,比预想的还要……多一些。
不过,没关系。
她很有耐心。
所有的秘密,最终都会成为装点她王冠的……璀璨宝石。
而那句“多余的解释”……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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