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使臣最终灰溜溜地回去了。
李承稷采纳了范柔柔的“拖字诀”，在边境贸易上寸步不让。正如她所料，还没等到入冬，西戎那边就先扛不住了，主动派人前来求和，不仅恢复了原价，还额外送上了一千匹良马，作为“赔罪”。
此事让李承稷在朝中的威望，彻底如日中天。
而范柔柔的“疯批农场”，也成了他处理完国事后，唯一的休憩之所。
两人的关系，在一种奇异的默契中，日渐亲密。
然而，范柔柔最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一向精力旺盛，最近却总是提不起劲，眼皮子像是被缝上了，动不动就犯困。
前儿个还在地里数新结出来的土豆，结果靠着篱笆桩子就睡了过去，要不是小桃发现得早，她险些一头栽进新翻的垄沟里。
更要命的是，她那引以为傲，能吞下一头牛的胃口，也出了大问题。
晚膳时，小厨房特意做了她最爱的辣子鸡丁，那红彤彤的辣椒，油汪汪的鸡块，搁以前她能就着吃三碗饭。可现在，那香味一飘过来，她胃里就跟翻了江似的，一阵恶心。
“端走，快端走！”范柔柔捏着鼻子，一脸痛苦。
别说辣椒了，就是闻着半点荤腥都觉得腻味。
“完了完了，我这身子骨算是废了。”范柔-柔蔫头耷脑地趴在桌上，面如菜色，有气无力地对着小桃哀叹，“你说，我是不是种地种出了什么不治之症？比如……对泥土过敏？”
小桃看着自家娘娘那日渐圆润的脸蛋，还有说睡就睡的本事，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不敢声张，悄悄凑到李嬷嬷耳边，压着嗓子嘀咕了几句。
李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什么风浪没见过，一听小桃的描述，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跟淬了火似的。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请太医。
“我不去！我没病！”范柔柔一听“太医”两个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看什么太医，万一给我开一堆黑乎乎的苦药汤子，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娘娘，我的好娘娘，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让太医来瞧瞧，咱们也求个心安不是！”李嬷嬷苦口婆心地劝。
可范柔柔铁了心，说什么也不同意。
李嬷嬷没辙，只能使了个眼色，悄悄把这事儿捅到了勤政殿。
李承稷正在和几位内阁大臣商议来年春耕的水利事宜，一听内侍传话，说凤仪宫那边有急事，他心里就是一紧。待听完那内侍贴耳的几句密报，他当场就变了脸色。
“今日就到这，退朝！”
他丢下这句话，龙袍一甩，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大臣，火急火燎地带着太医院的院判，亲自杀到了凤仪宫。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李承稷一脚踏进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范柔柔面前，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紧张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范柔-柔被他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死死的。
“胡说！李嬷嬷都说了，你最近吃不下饭，还老想吐！”李承稷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将她按在椅子上，扭头对着身后战战兢兢的太医院判喝道，“快！给皇后娘娘诊脉！”
范柔柔拗不过他，只能撇撇嘴，老大不情愿地伸出手腕。
那老院判在宫中待了一辈子，人老成精，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有数了。他不敢怠慢，连忙跪下，恭恭敬敬地垫上一块丝帕，这才将三根干枯的手指搭在范柔柔雪白的皓腕上，闭目凝神。
寝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李承稷站在一旁，拳头紧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范柔柔则百无聊赖地看着房梁，心里盘算着明天是该给黄瓜搭架子，还是该给番茄掐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只见那老院判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变成凝重，随即眉头一挑，露出一丝讶异，他似乎不信，又重新按了按，片刻之后，那丝讶异化为不敢置信，最后，整张老脸都因狂喜而涨得通红！
“扑通”一声！
这位年过花甲，见惯了宫中风雨的老院判，竟是双膝一软，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啊！”他一边磕头，一边扯着嗓子高喊，嗓音里带着哭腔。
李承稷心头一跳：“到底怎么了？！”
老院判激动得满脸通红，抬头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喜脉啊！是滑脉！臣诊了一辈子的脉，绝不会错！娘娘有喜了！龙胎已近两月了！”
轰！
李承稷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懵了。
范柔柔也愣住了，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问：“喜脉？什么玩意儿？吃了能让人高兴的脉象吗？”
整个凤仪宫，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小桃和李嬷嬷张大了嘴，傻在了原地。
李承稷也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范柔柔的肚子。
而范柔柔本人，则是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喜……喜脉？
有……有喜了？
她怀孕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这个认知，比她重生那天还要让她感到震撼。
过了好半晌，死寂的房间里，才响起她呆呆的，带着一丝迷茫的声音。
“怀孕了？”
她傻傻地问了一句，然后，脑子回路终于接上了。她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喜悦，不是惊慌，而是……
“那……我还能下地种菜吗？”
“噗——”
旁边的小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整个房间的人，都笑了。
李承稷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回过神来，看着范柔柔那副傻乎乎的，还在惦记着她那片菜地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是一种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柔情。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握住她的手，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她的小腹上。
“柔柔……”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喜悦，“我们……有孩子了。”
他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
虽然那里还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他却仿佛已经能听到，一个新的生命，正在那里，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这一刻，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权谋争斗，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只想，守着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岁岁年年，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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