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前殿待客的春云堂从热闹渐渐沉默，人倒是一个没走，只不停喝着茶吃着糕点，这景王府下人本就少，尤其是茶水充足的情况下，连个人都看不见，就留下这群命官大眼瞪小眼，你不走，我也不走，在这儿赖着到天黑。
几盏烛灯被点亮，景王府的下人再次消失，此时姚文学已耐不住性子，起身打算回府，被一旁的户部尚书叫住：“姚大人，人都没见着，就打算走了？”
“丁尚书，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姚文学看着丁云要，双手插肩，自当了丞相，还没人敢如此怠慢他，哪怕是太子，对他也要礼让三分。
“宽又如何，身为朝廷命官，要是管得不宽，哪还谈得上尽心尽责为国为民？”丁云要说着说着，山羊胡往前翘起，正要出声继续说，春云堂外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紧跟着李忝出现了。
他笑着，露出一口不算特别齐整的牙齿：“诸位大人久等，本宫在市郊游玩几天，就听下面的人说，你们都在传我死了？还是说，你们希望我死了？在提前庆祝？”
一连串的问题砸在丁云要连脸上，他是个中立派，此时看着李忝，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解释，竟忘记了行礼，在身后一群人行礼，忙调整姿势跟着说：“下官见过三殿下。”
李忝穿过众人，坐在主座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大腿上，笑道：“听说，你们都以为本宫死了？在父皇那儿递了折子，说是要为我风光大葬？”
气氛稍有些诡异，姚文学甚至在心底嘀咕这人消失十天，回来竟变了一副模样。
下面这群命官个个耷拉着脑袋，这等逾矩之事，谁都不敢承认，毕竟当朝皇子没死，他们此等行为跟诅咒李忝死没什么两样，重则诛九族，轻则项上人头不保，一旦追踪起来，谁都跑不掉，倒不如报团一起将这件事挨过去。
“你们今日来，不就是为了看看本宫是死是活吗？现在你们看到了，都回去吧，马上年关了，大家都不用干活吗？全围在我这儿，看来都挺闲，本宫要到父皇那儿为你们多找些活干！”
说完，李忝一一扫过下面十几个高官的脸，听出话里意思的他们，个个把头，埋在胸前，还是姚文学出来解围：“既然三殿下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下官就放心了，天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三殿下了。”
姚文学这一走，身后便跟着无数尾巴，这群人在李忝这儿吃瘪，离开景王府，上了马车，才敢说一句不好，便催着车夫赶紧回府。
人群散去，春云堂恢复往日的宁静，李忝坐在主座，轻声叹气：“吃饭，叫姚纤与肖青来吃饭。”
“是。”
宋乡遇让下面的人赶紧去处理，自己则待在李忝身旁，将怀里放着的一封信扯出：“殿下，冯帅的信。”
“舅舅？”李忝拿过信拆开，这是他回上京近一年，第一次收到冯芝青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只看到四个字，安好勿念。
一开始李忝还在疑惑，后来想起他与舅舅之间的约定，临近年关，冯芝青回不到上京，便以写信的方式报个平安，如此收到这封信也算是个心里安慰。
“乡遇，回一封信吧，就说我们一切安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宋乡遇前脚一离开，姚纤与肖青随后就到了，肖青的脸被绑成粽子，留了一张嘴、一只鼻子、一双眼睛在外面，看着满桌丰盛的食物，两人匆匆拉了凳子坐下。
肖青先拿了筷子：“总算能好好吃一次饭了。”
他先夹了块五花肉放进嘴里，看到李忝走进来，才问：“怎么垂头丧气一张脸？那群大臣给你难堪了？”
李忝摇头：“就他们？我没给他们难堪都算好的了，还敢给我难堪？安心吃饭吧，这么多美食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说完，肖青已吃完一碗饭，嘟嘟嚷嚷地回答：“是吗？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任由别人搓扁揉圆的人，快来吃饭，大冬天的，饭冷了吃着就不舒服了。”
李忝刚坐下，姚纤便出了声：“明天我得回去一趟，母亲、大哥担心我这么多天，总该给他们一声交代。”
“该回去一趟，明天我也进趟宫，虽不用上朝，但去一趟，也是好的。”
“明天你们都走了，那我咋办？”肖青已吃饱，喝了口清香的温茶，出声问。
“肖青，你想怎么过？”李忝侧头问着，姚纤也侧头看他。
肖青摇着头，指着窗外堆在一起的雪：“天寒地冻的，被窝里一躺，一天就过去了，又没有紧要的任务吩咐给我，我自然跟被窝一起过咯。”
他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剔牙，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们都是有家人的，只有我孤身一人，刚出虎穴，不得享受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殿下，看在这几日出生入死的陪伴，给我点儿小钱花花呗？”
“你不是有金饼子吗？”
“金饼子有几家店找得开的？我是出去玩，不是去赌博，出去玩拿几十一百个铜钱，刚刚好的，”肖青无所谓地说完，朝李忝摊开一只手，“我可是心甘情愿跟着你干活，你不结工钱，说不过去吧？”
李忝抬手拍打他伸过来的手，喊着：“杜锦，去取五六十个铜钱来，给肖青明天用。”
“是。”杜锦英霞，转身就往账房去。
闻言，肖青笑起来：“我就知道，殿下不会不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
借着烛灯的光，三个还没将作息调整过来的人坐在一片雪前，望着月光下粼粼闪烁的雪片发呆，谁也没说话，偶尔有下人拿着扫帚过来扫雪，也有人过来看看三人走没走，睡没睡。
他们这一夜熬到子时，仍旧不困，但明日各有各的事，不得不回到各自的院子睡觉，次日，天将明，姚纤被黄恙从被窝中捞出来：“小姐，该回了，张妈已带着人在前门等着了。”
迷迷糊糊的姚纤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任凭黄恙在她身上摆弄，问着：“今年殿试陛下有放出消息吗？再不举行，年都过去了。”
“陛下近些天好多了，张公公与黄太医在旁边看着，奴婢也放心，等这几天忙完，奴婢还会回宫里伺候，小姐，这些天我去看了大小姐，她总是念叨着你，你要不要去东宫看看她？”
“改明儿吧。”
说完，姚纤又打了个哈欠，抱着汤婆子，在黄恙的搀扶下离开王府，坐进了那辆朴素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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