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猛地松开。
【摸鱼档案】。
这四个字,在脑海中散发着一种近乎邪典的金色光芒。
这该死的系统,总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以一种最不情愿的方式,递给他一根救命的稻草。而这根稻草,往往都捆绑着更深的因果。
没有丝毫犹豫。
“查看。”江澈在心中默念。
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抽离了色彩。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和物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只有系统界面,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他面前。
一张淡蓝色的、充满科技感的卡片缓缓浮现。
【人物:刘敏】
【职位: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主任科员】
【摸鱼指数:★★★☆☆(战术摸鱼者)】
【行为模式分析】:
1. 【效率至上】:以最快速度、最高质量完成本职工作,以换取最大化的、不被打扰的私人时间。在她看来,返工是摸鱼生涯最大的敌人。
2. 【信息壁垒】:办公室的“隐形观察者”。对所有人物关系、利益纠葛了如指掌,但从不主动站队或表态。习惯性地向新人释放少量、无害的善意,以此作为信息探针和低成本的感情投资。
3. 【绝对风控】:不做任何可能给自己带来直接风险的举动。其行为准则的第一条是:永远不要成为风暴的中心。
【关联信息】:
其父刘振邦,曾任省纺织印染厂副厂长,主管生产。在工厂改制期间,因与新资方理念不合,被边缘化,后郁郁而终。刘敏对该案的关注,源于此。但她更清楚此案背后的水深,因此,她的所有行为,都仅限于“旁观”和“有限指点”。
【系统判定】:刘敏是潜在的信息提供者,但并非无条件盟友。她给出的指引,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安全牌。那张匿名纸条,笔迹充斥着失控的恐惧,与刘敏“绝对风控”的行为模式严重不符。结论:纸条非她所写。
……
卡片消失,办公室的色彩和声音重新涌了回来。
江澈依旧低着头,看着面前那堆发黄的故纸。但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他感觉自己像个戴上了特殊眼镜的玩家,瞬间看穿了Npc头顶隐藏的属性和阵营。
原来如此。
他心中那团乱麻,被一把快刀斩断了最核心的几根。
刘敏不是敌人,但也不是朋友。她更像一个坐在棋盘边的观众,偶尔会出于某种复杂的私人情感,对着其中一个快要输掉的棋手,不着痕-迹地咳嗽一声。
她那句“对比着看,会很有意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她观察了数年,早已得出的结论。她自己不敢捅破,却不介意借江澈这把新来的“刀”,去划开一道口子看看。
而她父亲的身份,则解释了一切。这让她对这起案子的关注,有了一个合理的、令人同情的内核。
江澈的内心,对这位“刘姐”的观感变得异常复杂。这是一个聪明的、可悲的、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却又在心底保留了一点火星的女人。
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头脑一热,就把她当成救命稻草,跑去问东问西。那样只会暴露自己的底牌,并让她立刻启动“绝对风控”模式,把自己彻底隔绝开。
更大的震撼,来自于系统最后的结论。
纸条,不是她写的。
江澈的手,在桌下悄悄探入口袋,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张小小的、被体温捂热的便签纸。
如果不是刘敏,那会是谁?
一个同样了解内情,却比刘敏更胆小,更接近危险源头的人?一个被恐惧攫住,只能用这种最隐秘的方式,发出最后一声警告的“幽灵”?
江澈的后背,再次感到一阵寒意。
这意味着,在这间办公室之外,在这堆材料之外,还存在着一个他完全看不见的、更危险的战场。而那个写纸条的人,很可能就身处战场的中央。
他必须找到这个人。
不光是为了查案,更是为了自保。一个活在恐惧中的人,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他今天能递来一张警告的纸条,明天就可能在巨大的压力下,做出任何无法预测的事情,甚至把他江澈也拖下水。
可怎么找?
江澈看着桌上那几份来自不同部门、却有着相同笔迹签名的文件,陷入了沉思。
这个“幽灵写手”,就是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只要找到他,就能顺藤摸瓜,挖出他背后那个让他如此恐惧的存在。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理由,去接触那些可能与此案相关的部门,去看到那些部门里,其他人的笔迹。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这个计划,充满了“卷王”的气息,完美符合他“积极上进、渴望为处里分忧”的新人形象。
他要主动申请,成立一个“省纺织印染厂历史遗留问题专项工作小组”。
这个小组,不需要级别多高,甚至可以只有他一个人。但它的名头,必须足够大,要由办公厅牵头。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社保、国资等相关单位,调阅“所有”相关卷宗,并要求当年的经办人员,对材料进行“重新核对确认并签字”。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繁琐,枯燥,吃力不讨好。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想不开才会往自己身上揽的活。
但只有江澈自己知道,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些卷宗,而是卷宗后面,那些人的“签名”。
他要在无数的签名中,找到那个在末尾画圈的“幽灵”,还要找到那个笔迹颤抖的“告密者”。
这个计划,近乎完美。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他“卷王”的人设,将彻底坐实,焊死。
“唉……”江澈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为了将来能安稳地躺平,现在只能含泪把自己往死里卷。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催的重生者吗?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桌上的材料大致归拢了一下。然后,他端起茶杯,站起身,朝着副处长王翰的办公桌走去。
表演,要开始了。
王翰正在审阅一份文件,眉头紧锁。看到江澈走过来,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王处,打扰您一下。”江澈的脸上,带着几分找到了线索的兴奋,和几分遇到新困难的苦恼,这两种情绪被他调和得恰到好处。
“哦?有进展了?”王翰果然来了兴趣。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
“算不上什么进展。”江澈谦虚地摆摆手,“我就是把所有材料都梳理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幽-灵写手”的发现,那太惊世骇俗,也太容易暴露自己。他选择了一种更委婉,更符合新人身份的说法。
“我发现,这个案子拖了这么多年,很多关键的政策衔接点,一直很模糊。各部门之间的回复,也总像在绕圈子。我觉得,问题的根源,可能在于信息不对称,和缺乏一个强有力的统筹协调机制。”
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全是官样文章,却又精准地切中了这类历史遗留问题的要害。
王翰赞许地点点头:“你说到点子上了。那你的想法是?”
“我的想法是……”江澈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准备“豁出去”的表情,“我想申请,由咱们处牵头,成立一个专项工作小组。不求解决问题,只求先把问题彻底理清楚。把所有相关的部门,比如社保、国资、信访,还有当年参与改制评估的律师事务所,都拉进来。大家坐在一起,把所有原始文件都摊在桌面上,一笔一笔地对账,一件一件地核实。先把事实基础,给它夯实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一个准备炸碉堡的董存瑞。
王翰听完,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江澈,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成立专项小组?把所有部门都拉进来?重新对账核实?
这小子,是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要把一潭已经沉寂了六年的死水,彻底搅成一锅沸腾的泥浆。这意味着他江澈一个人,要得罪好几个部门,要去触碰无数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陈年旧账。
这是何等的工作量?这是何等的魄力?
王翰在官场沉浮二十年,见过太多明哲保身、推诿扯皮的“聪明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上任第一天,就主动要求抱着炸药包,去冲锋陷阵的。
“好小子……”王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他看着江澈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一种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忽然觉得,主任把这块硬骨头交给江澈,或许不是考验,而是真的找到了那个唯一能砸开它的人。
“你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必要。”王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显然也在权衡其中的利弊,“但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得……亲自去跟陈主任汇报。”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最深处的那扇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陈森林那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江澈。
办公室的空气,再次凝固。
江澈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陈森林一定听到了他刚才那番“豪言壮语”。
现在,是决定他这个计划,是胎死腹中,还是能拿到“准生证”的时刻。
他迎着陈森林的目光,不闪不避,腰杆挺得笔直。
陈森林看了他足足有十秒钟,然后,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办公室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的专项小组,我批了。但是,人员,你自己去找。经费,一分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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