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看起来有些圆滑,有些官僚,但本质上似乎并不坏的中年男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省委办公厅的副处长,去插手一个破产国企的信访案,图什么?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需要他用这种方式,亲自下场,去伪造不同部门的文件?
江澈感觉自己眼前,浮现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的泥潭。而王翰,就是那泥潭里,一截看起来像是枯木、实际上却是鳄鱼脊背的东西。
他刚刚还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小破船,拴在了这条鳄鱼的背上。
“系统,调出王翰的‘摸鱼档案’。”他在心里发出了指令。
【叮!目标人物王翰,权限不足,无法生成完整档案。】
【提示:需与目标人物产生更高层级的“因果关联”,或触发特定“危机事件”,方可解锁。】
“废物!”
江澈在心里骂了一句。这破系统,关键时刻永远掉链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破局之法。
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
一,立刻向陈森林汇报。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当成烫手山芋扔出去。这样做最安全,但也意味着,他这个“专项小组”将彻底沦为摆设,他江澈,也会被陈森林打上“无能”和“胆小”的标签,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二,不动声色,继续查。但这意味着,他身边就坐着一条随时可能咬死他的毒蛇。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翰的监视之下。
江澈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那个【团队黑洞】的惩罚,比得罪一个副处长要可怕得多。
他必须搞清楚,王翰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而要搞清楚,就需要一个无可辩驳的证据。
他需要一份王翰亲手写下的、最新的签名。
一个计划,在江澈的脑海中迅速成型。这个计划,必须天衣无缝,必须合情合理,必须让王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坐直身体,打开了电脑里的word文档。
办公室里,键盘声重新变得密集起来。
江澈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他没有去看那些信访材料,而是在写一份全新的文件。
文件的标题,他斟酌了许久,最终定为:
《关于“省纺织印染厂历史遗留问题专项工作小组”申请办公耗材及档案查阅权限的请示》
内容写得滴水不漏,充满了官样文章的精髓。先是阐述了工作的重要性与艰巨性,然后强调了目前面临的实际困难——打印纸没有,墨盒告急,查阅六年前的档案需要跨部门协调,困难重重。最后,恳请处里能“适当倾斜”,解决小组的燃眉之急。
整篇请示,姿态放得极低,理由找得极其充分,口吻谦卑得让人不忍拒绝。
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刚领了“三无项目”的倒霉蛋,在发出最卑微的求援。
写完后,江澈又反复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任何漏洞。
他点击打印,走到打印机旁,取走了那张还带着温度的A4纸。
然后,他拿着那张纸,深吸一口气,朝着窗边的王翰走去。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他们看到,那个新来的愣头青,又去找他的“总顾问”了。
“王处。”江澈走到王翰身边,将那份请示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下属的恭敬和为难。
王翰转过身,接过文件,目光快速地扫了一遍。
当他看到内容时,眉头不易察觉地舒展了些许。
要点办公用品,要个查档案的权限。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说明,江澈这小子,虽然有股冲劲,但脑子没坏掉,还是知道按规矩办事的。
“行,我知道了。”王翰点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英雄钢笔,“这种小事,没必要写得这么正式。不过既然写了,我就给你签个字。你直接拿到行政科去就行。”
来了。
江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王翰拧开笔帽,看着那金色的笔尖,在请示单的最下方,即将落下。
办公室里,刘敏端着杯子,起身去接水,脚步放得很慢。
角落里,老李的头,微微偏向这边,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段,似乎也变得紧张起来。
王翰的手腕一动,笔尖在纸上游走。
“王翰”两个字,一气呵成,笔走龙蛇。
最后一个“翰”字写完,他的手腕顺势一提,在名字的左下方,潇洒地画了一个圈。
那个圈,和江澈在故纸堆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王翰把文件递还给江澈,脸上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温和笑容:“去吧,年轻人,有困难就提,别自己扛着。”
江澈接过那张纸,入手很轻,却感觉重若千斤。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张纸,仿佛在仔细研究领导的批示。
“谢谢王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着那张纸,转身走回了张小雅的“作战指挥室”。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这张新鲜出炉的、带着墨迹的请示,和张小雅刚刚找出的那两份旧文件,并排放在了一起。
三份文件。
三个签名。
在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那三个如出一辙的、在末尾画着圈的签名,像是三只睁开的、充满了嘲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澈。
铁证如山。
江澈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变冷。
他正准备将这三份文件收起来,动作却忽然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刚刚打印的那份请示上。
除了王翰的签名,这张纸上,还有他刚才为了排版美观,而在页脚处打上的一行极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编码。
那是他从上一世的办公室主任那里学来的一个小习惯,给每一份自己起草的文件,都标上一个独特的内部编码,以便于日后归档查找。
而就在他目光扫过这行编码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他闪电般地,从那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抽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五年前的,由最初负责此案的那位同事,写给当时处领导的一份内部情况汇报。
这份汇报的页脚处,同样有一行极小的、用同一种方式编写的内部编码。
两个编码,相隔五年,却出自同一种洁癖般的、追求极致规范的习惯。
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份五年前的汇报上,经办人的签名,虽然和王翰的签名风格迥异,但那笔迹,那力透纸背的笔锋,那在转折处特有的、微小的顿挫……
江澈猛地抬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间紧闭的主任办公室门上。
这个签名,他见过。
就在不久前,在他刚来报到时,那位不苟言笑的主任,递给他的一份处内通讯录上。
陈森林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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