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方才留在商廷光门前的木片上,只简单写明了来意,并提及次日会再度来访。可他万万不曾料到,几名审判士早已埋伏在屋中,守候商廷光归来。
因此,当那块写着留言的木片从门缝塞入时,他们立刻断定来者与商廷光有关。只要抓住这小子,不愁找不到那老头的踪迹!
行事素来雷厉风行的审判士当即冲出,拦住了永乐的去路,要将他押回天秤院审问。
见对方架势汹汹,永乐心知绝不能硬碰硬。毕竟在这中央城中,他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若与审判团发生正面冲突,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他连忙拱手,客气地问道:“各位审判团的大哥,不知为何要抓捕在下?我只是给商前辈留个口信罢了。”
一名审判士冷声道:“你既承认便好!那老家伙打伤我们的人,你既与他相识,就乖乖同我们回去交代线索!”
永乐强压恼怒,解释道:“我与商前辈只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你们抓了我,也问不出什么,反而白白浪费了你们的时间。”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另一名审判士恶狠狠地逼近,“识相的就老实跟我们走,否则便将你当作他的同党论处!”他们吃准永乐与商廷光关系匪浅,更料定只要扣住这小子,不愁商廷光不现身。
眼见永乐仍在争辩,毫无就范之意,几名审判士互递眼色,一齐围拢上来,就要动手拿人。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附近一处地下驿站的出口疾掠而出,很快便闪身至众人眼前!
不待众人看清,那身影已如疾风般卷入审判士之中。只听一连串“啪啪”脆响,似是手指精准点中制服上的某处,几名审判士竟顿时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动弹不得。
人影一闪,已至永乐身前,随手扯下蒙面巾,赫然正是商廷光!
永乐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又看向他身后那群呆立原地的审判士,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救援和神鬼莫测的手段惊得怔在当场。
“小子,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跟我走!”商廷光低喝一声。
永乐猛地回神,毫不迟疑地紧跟其后,进入地下驿站后纵身跃入其中的巨大通道。
对于常人而言,绝不敢贸然闯入这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无数繁族在其间疾速穿行,普通人若被撞上,只怕顷刻便会粉身碎骨。
永乐初来乍到,自是不知其中凶险,才敢毫无惧色地跟着一跃而下。
一入地道,商廷光便一把揪住永乐的后领,提着他如履平地般在昏暗的甬道中飞速跳跃穿梭。
两侧风声呼啸,无数繁族的模糊影迹擦身而过,快得只余道道残影。永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紧紧闭上双眼,也因此未曾注意到。
商廷光那拎着他的手,竟是由凝实的魂力外显而成的一只巨掌!
不知过了多久,待商廷光确信已摆脱追兵,方才将永乐轻轻放下。
他们此刻正身处另一座地下驿站,这是错综复杂的地道网络中一处供人歇脚的中转站。
永乐直到感觉站稳了,才敢睁开双眼,意外地发现商雀竟也在此地。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身,向商雀打了个招呼。
商廷光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朗声笑道:“小子,就这么点胆量?过个地道竟吓成这样。说吧,过来找我们何事?方才若不是老夫刚好暗中回去留意着屋子的动静,今天你铁定要被押进天秤院,到了那以后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永乐定了定神,也没想到拜师之路竟如此坎坷,毕恭毕敬地说道:“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诚心希望能拜您为师,修习武艺。”
商廷光略感讶异。前几日他确实起过指点之心,莫非这小子这么快就想通了?他颔首道:“嗯,你先起来。说说在我赶到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永乐连忙叙述:“方才我敲您家的门,见无人应答,便找了块木片写下留言塞进门缝。结果还没走出多远,那些审判团的人便追了上来,非要说我与您有牵连,要押我回去问话。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商雀按捺不住气愤,插话道:“哼!这些可恶的审判团竟还敢闯进我们家设伏!永乐哥哥你听我说,那日你救我之后,他们就上门来找麻烦,诬陷我们阻碍执法、放走窃贼,还说我们与贼人是一伙的!编出这等蹩脚的理由,爷爷当然不会任他们胡来,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带着我离开了。”
永乐闻言暗自思忖:审判团竟如此霸道?不但勾结窃贼,还敢反咬苦主一口…这背后莫非又有比古斯家族在推波助澜?我此番前来,会不会反而连累了商老前辈?
他决定坦诚相告,也好让前辈有所判断,于是说道:“老前辈,您觉得此事是否会与三大家族中的比古斯家有关?这个家族的人近来屡屡与我为难,我担心是因为我的缘故,才牵连到了你们。”
商廷光眉头微皱,沉吟道:“应当不是。若是比古斯这等大家族,他们不必借审判团之手来对付我们。这不过是审判团自身腐朽所致——尤其是中央城外贫民区的审判团,简直与横行霸道的黑帮无异,只手遮天!罢了,不提这些。你今日突然前来拜师,可是想清楚了?”
永乐字斟句酌——既然先前婉拒过前辈好意,如今更该坦诚相待。
他直言道:“是袁家的袁冲大哥见我与人交手后,建议我来寻您学艺的。晚辈恳请商老前辈收我为徒!”
商廷光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袁冲是谁,又问道:“你之前说,你在修炼一途上从未受过指点,可是真的?”
永乐坦然答道:“不敢欺瞒前辈,为了考入木哈拉学院,晚辈在家中也接受过长辈的指点。主要是掌握熟悉星力修炼的轨迹,以及一些基础的格斗技巧。”
顿了片刻,又道:“实不相瞒,我身负一半繁族血脉,能够使用源力。原本已经通过木哈拉学院的入学测试了,却因我血脉的缘故将我拒之门外。当时前路迷茫,也担心会连累到前辈你们,所以才未当场答应前辈的好意……”.
商廷光闻言,脸上不由浮现讶异之色。难怪他总觉得这小子骨骼清奇异于常人,体内竟还有两股能量彼此冲撞,原来身负繁类血脉!可人族与繁类……不是自古便无法结合诞育子嗣吗?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源力之道,老夫无从指点;星力修行,亦非我所长。老夫毕生钻研的,乃是独辟蹊径的‘魂力’之道。只是……这魂力修炼之法异常艰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只怕你吃不了这份苦。”
永乐一听话音似有转机,连忙躬身拜道:“商前辈,晚辈也是经袁冲大哥点拨,才知修炼之途另有天地。如今我无法进入学院,星力之路已断,亦不愿前往繁族领地修习源力,眼前唯剩这一条路可走。所以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晚辈都绝不会退缩!”
不等商廷光回应,一旁的商雀早已急得摇晃起爷爷的手臂,连声央求:“爷爷!您不是一直想找个好苗子继承衣钵吗?那天您也说了永乐哥哥根骨极佳,您就收下他吧!”
商廷光被孙女晃得无奈,摇头失笑,颇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慨,终是松口道:“好好好,爷爷收下这个徒弟便是。”
永乐闻言大喜,当即跪地叩首:“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商廷光摆手道:“不必行此大礼。老夫再问你,习得武艺之后,你来日又有何打算?”
永乐毫不犹豫,朗声应道:“师傅,徒儿习武,是为守护!守护自己,身边的人,以及弱小的人。”
商廷光微微颔首。心术端正,便已足够。他这才真正应允收下这个徒弟。
一旁的商雀顿时欢呼雀跃,竟比永乐还要开心,因为只要永乐哥哥拜了师,她便能时常见到他了。
商廷光神色转为肃然,沉声道:“小子,老夫最后提醒你,魂力修行绝非易事,其间苦痛非常人所能想象,你当真承受得住?”
永乐目光坚定,斩钉截铁道:“只要能变得强大,弟子无惧任何苦痛!”
“好。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来日你能达到何等境界,终究要看你的造化。”
商廷光语气稍缓,眼中透出几分期许,“不过,倒可予你几分信心——当日老夫之所以动念收你为徒,正是察觉你体内两股能量虽彼此排斥,一强一弱,却阴差阳错地将你的骨骼与灵魂都撑开了,恰省去了熬炼魂体的基础功夫。你这体质,简直是天生为修炼魂力而生的胚子!”
雀儿立刻抢过话头,俏皮地说道:“爷爷您都亲自教导了,哪有学不好的道理!既然都说永乐哥哥是天生的好苗子,要是将来他不够厉害,那定是爷爷您教得不用心!”
商廷光哭笑不得:“嘿,你个小丫头,这么快就胳膊肘朝外拐了?爷爷的武功要是那么好学会,这天下岂不满地都是高手了?”他没好气地转向永乐,“臭小子,我先看看你身体的情况吧,你把衣服脱光躺在地上,雀儿你回避一下。”
雀儿脸颊绯红,轻应一声,赶忙乖乖背过身去。
永乐闻言便褪去上衣,平躺于地。
商廷光缓步上前,双目微阖,再度睁开时,眼中已泛起幽邃蓝光。
他缓缓探出手臂,霎时间,一只凝实而巨大的魂体手臂自他臂膀延伸而出,竟如探囊取物般,将永乐的魂魄直接从躯体中轻柔地“捞”了出来!
地面上的永乐肉身目光顿时空洞无神,而漂浮在空中的魂体永乐则显得茫然无措。
“固守心神,不要乱动。”商廷光沉声提醒。
随即他左手虚指,那魂体巨臂便如臂使指,精准地探向永乐魂体的丹田之处。
只见指尖魂光流转,如抽丝剥茧般,从中小心翼翼地挑出三颗豆粒大小的球状魂体。商廷光仔细检视片刻,又将它们逐一归位。
紧接着,两只魂体巨手握住永乐魂体,开始对其进行缓慢而有力的挤压与拉伸。
整个过程犹如锻造精铁,永乐魂体剧颤,却紧咬牙关,硬是未发出一声痛哼。
待探查完毕,商廷光方将魂体缓缓送归肉身。
“小子,”他面色凝重地开口,“你体内确有一颗源核,而且其中蕴藏的源力还相当浑厚。可这颗源核却未能与你的灵魂契合,导致无法与你建立生命共存的联系。看起来不像是你与生俱来的,像是出生后才塞进去的。”
他眉头紧锁,继续道:“如此一来,你只能单方面从中汲取源力,却无法予以补充。更棘手的是,它会强烈排斥一切异种能量——譬如你引入体内的星力,便会立刻与源力互相冲突。因有源核坐镇,源力始终占据上风,导致你几乎无法顺利的修炼星力。”
永乐回想起佩戴桂冠修炼时星力荡然无存的情形,与师傅所言完全吻合,急忙追问:“师傅,那该如何是好?”
商廷光捋须沉吟:“莫急,容老夫想想。不过你这常年累月体内两力相争,倒也并非全无益处。方才说过,其好处便是你的肉身与魂体在冲撞中被强行拓开。对于寻常魂力修者而言,这‘开府拓脉’的第一步最为关键,也最为痛苦。而你,恰是天生修炼魂力的胚子,何必再去执着于那劳什子星力。”
然而话虽如此,商廷光心知若不解决源核适配的根本问题,终是隐患。长此以往,待源核之力耗尽,恐将危及这小子性命。
永乐静立一旁,心中既震撼又后怕。若非得遇明师,自己战斗的源力竟不知一直在坐吃山空,恐怕数年后真会沦为废人。
片刻之后,商廷光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了主意。他转向永乐,目光灼灼:“老夫倒有一法,或可一试。我虽从未教导过繁族修行,更未曾做过这等将源核与人身彻底融合之事,但推想起来,其原理或许与星力者融合‘炼甲’颇有相通之处——说不定,‘炼甲’之术,本就是受了繁族源核的启发才开创出来也说不定呢。”
商廷光继续耐心解释道:“这便如同修炼星力一般——你需先将星力凝聚于未来穿戴炼甲的身体部位,经年累月地修炼,方能与炼甲完美契合。而你体内的源核之所以与肉身不适配,很可能正是因你虽拥有源核,却从未真正修炼过源力。”
他略作沉吟,又道:“须知许多繁族纵然生有源核,其中蕴藏的源力也远不如你这般磅礴。依老夫看,你这源核恐怕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所得。因此,若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便须先将源核中现有的源力尽数排出,再通过你自身从头修炼源力,与源核重新建立联结。唯有如此,这颗源核才能真正为你所用。”
商廷光目光如炬,看向永乐,郑重问道:“你是否愿意放弃眼下这身浑厚的源力?此事需由你自己决断。依你如今的消耗速度,或许十年八载之后,源核之力便会枯竭,届时恐危及性命;但也或许……能安然过渡,使你得以直接掌控这颗源核修炼源力。”
“十年八年……”永乐内心剧烈挣扎。他不愿用如此漫长的等待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可若立时排空,他便将失去所有自保之力,魂力修行又如何继续?
商廷光见他神色纠结,温言道:“无妨,此事你可慢慢考虑,不必急于一时。骤然要你放弃既得之力,确实需要莫大决心。”
永乐却猛地一咬牙,目光陡然变得坚定,沉声道:“不,师傅!徒儿想清楚了。恳请师傅助我,即刻排空所有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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