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文桂在家里为侄子们要来读书、自己优势不再而烦心挠肝的时候,村里另一头的冯小芹,也正对着一桩心事坐立难安。
她手里捏着一小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杂草,无意识地捻着,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村口的方向飘。娘家那边,这已经是第三回托人带口信,让她回去一趟了。
搁在以往,哪里需要三回?头一回口信一到,她怕是早就收拾好东西,揣上家里能拿得出的所有,心急火燎地往平分村赶了。可自打年初二那次“回门”,把她和刘小山辛苦大半年、连同年底分红攒下的家底几乎掏空后,她心里头就好像堵上了一块冰凉的大石头。
那股子对娘家的热乎劲儿,仿佛被那天两手空空归来的冷风吹散了大半。现在一听到“娘家”二字,她心头先是一紧,随即涌上的不是思念,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隐隐的惧怕。
是的,有点儿怕。怕看到爹娘那张永远写满不满的脸,怕听到哥嫂弟弟那些理所当然的索取,怕自己好不容易随着新房立起来的那点儿心气,又被硬生生扯回原来的泥潭里去。
“地里活儿还没干完呢……”
“村学建设正缺人手,多出份力,长安明年的束修也能减免些……”
“小山说了,最近接的散活要紧,家里离不开人……”
她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一天天拖着,就是没动身。连她自己都隐约察觉,这种拖延,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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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分村,冯家。
用冯小芹带回来的钱简单修葺后、仍显局促的院子里,气氛比冯小芹这边更焦灼。
“娘!那边又催了!说要是再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和那金贵的玉米种子,这门亲事就真黄了!”冯小弟急得在院里直转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气,“都怪二姐!她现在翅膀硬了,都不管我死活了!传了几次话都不回来!”
冯老太脸色阴沉,手里攥着的抹布都快拧成了绳。小儿子这门亲事,她看得比命还重。女方家之所以松口,除了他们勉强凑齐的彩礼和修缮过的房子,多半还是冲着冯家有女儿嫁到了如今声名在外的平华村。这“平华村亲家”的名头,眼下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可是响当当的。如今对方明确提出要玉米种子,这可把他们难住了。
平分村是有玉米种子,但罗里正把那金贵种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只愿先紧着村里那些勤快肯干的“先进户”试种。他们冯家往年收成勉强糊口,在村里属于吊车尾的“落后户”,根本没资格申购。
“行了!别转了!转得我头晕!”冯老太心烦意乱地呵斥儿子,“指望不上她回来,咱们就去找她!我还不信了,她冯小芹敢不认我这个娘!”
她心里盘算着,小芹如今都住上新房了(他们听村里去平华村帮忙修村学的人回来说的),日子不知得多红火,手指缝里随便漏点,都够她弟弟娶媳妇了。那玉米种子,她肯定有门路弄到!
于是,冯老太揣着一肚子的理所当然和几分兴师问罪的怒气,带着小儿子,第一次踏上了去平华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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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人从未去过平华村。当年就算冯小芹出嫁,他们也只给了女儿一身旧衣裳就把人推出了家门,并不曾去看看女儿嫁的究竟是怎样一户人家。只知道刘家是猎户,当家的早亡,是寡母拉扯大两个儿子,想来日子也清苦。但冯家不关心这个,当时看在刘家能送来半只野猪的份上,就把冯小芹嫁了。
冯老太带着冯小弟头一回来到平华村,简直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该往哪儿走。幸好,平华村村口如今设了哨岗,有精神抖擞的后生值守。听闻是找冯小芹的,问清了关系,一个后生便热心地给冯老太母子引路。
走在平整的村路上,看着两旁齐整的屋舍,田间长势旺盛的菜苗,以及往来村民脸上那饱满的精气神,冯老太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涩,更坚定了要从女儿身上狠狠刮下一层油水的决心。
当引路的后生在一处崭新的、虽不算很大却瞧着就结实亮堂的院落前停下,说“小山哥家就在这儿”时,冯老太和冯小弟的眼睛瞬间瞪直了。
冯小芹正在院角清理菜畦,听到动静抬头,看见突然出现的母亲和弟弟,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霎时白了。
“娘……小弟?你、你们咋来了?”她声音都有些发颤,下意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里乱成一团麻。
“咋来了?”冯老太推开那新修的院门,眼睛像钩子一样上下打量着这崭新的房子、齐整的院落,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伤心和指责,“我们要是不来,都不知道我闺女住上这么好的新房子了!小芹啊小芹,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跟家里离心离德了啊!这么大的喜事,都不跟家里知会一声?眼睁睁看着你爹娘兄弟还窝在那破房子里,你倒是心安理得地享起福来了!”
“就是啊,姐,你之前不是说没钱修房子吗?那这房子是咋回事?”冯小弟也嚷嚷起来,语气里满是埋怨,“我要是有这样的房子,老早娶上媳妇了!你咋这么自私呢?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
连珠炮似的指责,砸得冯小芹头晕眼花,那熟悉的、被无形绳索捆绑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慌忙解释:“不是的,娘!小弟!这房子……这房子是借钱修的!我们立了字据借的钱,每个月都要还呢!我这不是天天忙着干活挣钱还债,才、才没空回去嘛……”
“借钱修的?”冯老太音调陡然拔高,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那点伪装的平和瞬间消失,换上了痛心疾首的训斥,“你傻啊!之前租房子不是能住吗?干嘛非要自己修房子?住上新房就能当饭吃了?这得花多少钱?刘小山就这么撺掇你的?他安的是什么心!”
她根本不理会女儿的辩解,只觉得冯小芹把钱砸在房子上,以后就没钱往娘家拿了,这花在修房上的钱,简直跟剜了她冯家的肉一样疼。
“行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冯老太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压下心痛,大手一挥,如同施恩般结束了这个话题,立刻切入今日主题,“你小弟的亲事,女方家催得紧。彩礼还差一些,人家指名要你们村的玉米种子。你赶紧拿钱,再把玉米种子给我们备好。你小弟能不能娶上媳妇,给咱冯家传宗接代,可就全看你的了!”
冯小弟也在一旁帮腔,语气急切:“姐,你可不能不管我!我都二十二了!这回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嫁过来,说啥也不能再黄了!”
冯小芹看着母亲和弟弟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听着他们丝毫不关心自己如何还债、日子怎么过,开口闭口只有索取,一颗心像是泡在了冰水里。
她想起自己如今管着的,只是家里日常开销的那份钱,大部分收入都由小山管着,专款专用。而那金贵的玉米种子,她家也才刚刚申购种下,地里才冒出嫩绿的苗……
她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发抖:“娘,小弟,不是我不帮……家里的钱,都拿去还修房的债了,我……我手里真的没那么多钱。玉米种子,我们也是刚种下,都才出苗……非要……非要的话,也得等一个多月后收了这一茬……”
“什么?!”冯老太尖叫起来,三角眼里迸出凶光,“没钱?没种子?冯小芹,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弟弟的终身大事你都不管,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冯家绝后吗?我不管你是去偷还是去借,反正你今天要是不把钱和种子拿出来,我就不走了!”
她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板凳上,不再言语,只用恨恨的眼神剜着冯小芹……
冯小芹手足无措地看着坐定撒泼的母亲和满脸怨毒的弟弟。嫁过来这几年,她不知多少次盼着娘家人能来看看自己,却从未如愿。如今他们终于来了,带来的却不是关怀和赞扬,而是让她恐惧和无措的索取……
她站在这栋倾注了她和小山无数心血、承载着对未来全部希望的新房前,只觉得浑身发冷,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再次将她紧紧缠绕……
“小芹,小芹,快来看,我们今天运气好,打到了野猪和狍子……”此时,刘小山带着收获的欢快声音,恰好从院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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