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镇政府大楼,一间平日里用作接待的小会议室,此刻却气氛凝重得如同审讯室。
窗帘拉着一半,将午后刺眼的阳光隔绝在外,也让室内光线显得有些晦暗不明。陆远被安排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刚刚经历过巨大风暴,内心疲惫却又强撑着等待最终裁决的年轻干部。
他的对面,市纪委王书记正坐在一张红木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正在仔细地比对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那份墨迹未干,字迹却因主人的“屈辱”和“颤抖”而显得有些歪斜的《情况说明》。
另一份,则是那本被“不经意”掉落在地,记录着惊心动魄七十二小时的蓝色工作日志。
那位叫小林的女干部和另一名年纪稍长的男干部,分坐两侧,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记录着这密室中的每一个细节。
陆远表面上目不斜视,一副坦然接受组织审查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王书记的脸上,脑海里则在冷静地复盘。
【系统面板】
【角色卡:隐藏的知情者(S级)】
【当前表演状态:持续中…精神力消耗:2点\/分钟】
【个人声望:500点】
【可用技能:正义凝视(新!)】
【可用角色卡:刚正不阿的调查员(新!)】
很好,弹药充足。陆远心想,接下来的戏,是这场演出的收尾,也是下一场大戏的开端,必须演得滴水不漏。
“陆远同志。”王书记终于抬起了头,他摘下老花镜,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长期身居上位者的审视力,“这本日志,是你写的?”
“是的,王书记。”陆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基层工作繁杂,我怕自己年轻记性不好,耽误了工作,就养成了每天记日志的习惯。”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既解释了日志的来源,又顺便给自己贴上了一个“认真负责”的标签。
王书记点了点头,手指在日志上那几行关于“重要客人”和“政治任务”的字句上轻轻敲了敲。
“日志上写的这些……所谓‘重要客人’、‘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都是李建军亲口跟你说的?”
“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这个意思。”陆远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犹豫和“不敢确定”,他微微低下头,仿佛在为自己“妄加揣测”同事的话而感到不安,“他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急,大概就是说了这些,也许……也许是我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
这一招“以退为进”,比直接指认要高明百倍。
直接指认,那是告状,是撕破脸,会显得自己城府深,动机不纯。而这种“不确定”的回答,则完美符合一个老实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形象,反而让日志上的白纸黑字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果然,王书记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不再追问陆远,而是转向身边的男干部:“通知青山镇镇长王振国,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是。”男干部立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陆远能感觉到,王书记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自己身上来回剖析。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如果自己此刻流露出任何一丝得意或者心虚,之前所有的表演都将功亏一篑。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眉头微蹙,将一个身心俱疲、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的年轻人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没过几分钟,门被推开了。
镇长王振国几乎是闯进来的,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安然坐在沙发上的陆远,以及办公桌后神色莫测的王书记,瞳孔猛地一缩。
“王书记!”王振国抢先开口,声音又急又大,试图用气势压住场面,“您找我?我跟您汇报,关于陆远这个同志的问题,我们镇党委已经有了初步的处理意见!这个年轻人思想有问题,工作态度不端正,为了逃避责任,竟然伪造证据,恶意诽谤自己的同事和领导!性质极其恶劣!我们建议……”
“王振国同志。”王书记平淡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先看看这个。”
他将那本蓝色的工作日志,推到了桌子中央。
王振国愣了一下,走上前拿起日志,飞快地翻了几页。当他看到上面记录的那些通话内容和时间点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他猛地将日志拍在桌上,指着陆远,因为激动,手指都在发抖,“王书记,您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这本日记,鬼知道是什么时候编出来的!上面的内容,全是他自己杜撰的!我承认,我是给他打过电话,但那只是正常的关心下属,提醒他注意安全,怎么可能说什么让他‘多承担’的混账话!”
他转头怒视陆远,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陆远!你年纪轻轻,心肠怎么这么歹毒?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面对这气急败坏的指控,陆远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振国。
【技能【正义凝视】已激活!】
在那一瞬间,陆远眼中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坦荡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照见一切龌龊与肮脏。它不带攻击性,却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有力量。
王振国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毛,后面的话竟然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他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色厉内荏和心虚胆怯,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王书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王振国颠三倒四的辩解,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慌乱和凶狠。
他又看到了陆远。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恶语,没有一次抢白,他只是坐在那里,用沉默和眼神,就让一个正处级的镇长方寸大乱。
孰是孰非,谁忠谁奸,在这一刻,已然泾渭分明。
王书记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火气,终于“腾”地一下蹿了上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包庇和失职了,这是在践踏组织的原则,是在把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当成自家的遮羞布!
“够了!”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王书记猛地一拍桌子,那本厚实的红木办公桌被震得嗡嗡作响,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王振国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都僵住了。小林和另一位干部也停下了笔,惊愕地看着自己的领导。他们跟了王书记这么多年,极少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王书记缓缓站起身,他身材并不高大,但此刻,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刀锋般的锐利,死死地钉在王振国的脸上。
“一份日志,写得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陆同志的眼神,也很有内容!”
王书记的目光从王振国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陆远身上,那锐利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肯定。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重新锁定在王振国身上,一字一顿地宣布:
“这件事,我们市纪委,正式接手了!”
“从现在开始,所有相关人员,就地停职,接受调查!任何人,不准相互串通,不准毁灭证据,更不准再去找陆远同志的麻烦!”
“我不管这里面牵扯到谁,有什么背景,有什么‘重要客人’!我们纪委办案,不看身份,只看事实!”
“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
最后四个字,王书记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激起回响。
王振国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桌角,恐怕已经瘫倒在地。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完了。
当王书记说出“纪委接手”这四个字的时候,他这个镇长,就已经失去了对这件事的所有处置权和话语权。
他精心布置的棋局,被彻底掀翻了。
而掀翻棋盘的,竟然是那个他一直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小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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