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炮的吼声在院子里回荡,带着一股子常年发号施令的威压。他身后的两个儿子,个个人高马大,眼神不善,像两尊护法金刚,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铁牛的腿肚子有点转筋,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位传说中的村霸,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凶悍之气,让他想起了山里的野猪。
然而,陆远接下来的反应,让铁牛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只见陆远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脸上绽放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光芒,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双手紧紧握住王大炮那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王村长!偶像啊!我终于见到活的了!”
这一声高亢的、发自肺腑的呐喊,把王大炮都给喊懵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双眼放光、满脸写着“激动”二字的年轻人,一时间竟忘了发火。
“你……你谁啊?神经病吧?”王大炮皱着眉,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对方的力气还不小。
“王村长,我叫陆远,是山那边红旗村的!”陆远一脸真诚,继续说道,“我从小就听着您的传说长大!他们都说您是咱们这一片的能人,白手起家,把清水村带得这么富裕!我……我就是想来学习学习,取取经!”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吹捧和近乎谄媚的仰慕。
铁牛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传说?什么传说?打断人腿的传说吗?
王大炮横行乡里这么多年,见过怕他的,见过恨他的,也见过求他的,但像陆远这样,上来就认偶像、自称粉丝的,还是头一个。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怒火,竟不知该从何处发泄。
“学习?”王大炮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陆远,又瞟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提着扁担、一脸戒备的铁牛,“就你们俩?来学什么?”
“学您怎么带领村民发家致富啊!”陆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远处的河道,脸上带着一种天真的狂想,“王村长,我们红旗村太穷了,地都旱得冒烟。我想了个办法,就是从您这儿……挖一条小水沟过去,把水分我们一点点。您看,这事儿能行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充满了对“偶像”的期盼,仿佛一个小学生在向老师请教一道难题。
铁牛在后面听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我的亲娘啊!你还真敢说啊!
果然,这话一出口,王大炮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说什么?挖沟?从我这儿?”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大炮的两个儿子往前逼近一步,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铁牛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手里的扁担都快握不住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对方一动手,他就立刻实践老爹的教诲——扭头就跑。
“不不不!王村长您误会了!”陆远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仿佛被王大炮的气势吓坏了,“我的意思是……是想请教您,这个方案的技术可行性!对,技术可行性!”
他急中生智地从自己那个破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摊开在王大炮面前。
那是一张用铅笔画的、堪称鬼画符的“地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两座山,一条更像蚯蚓的“河”,以及一条用红笔标注的、横穿“清水村”的引水渠路线。
“王村长,您是行家,您给掌掌眼!”陆远指着那张图,一脸虚心地请教,“您看,我设计的这条路线,是不是最省工省料的?我寻思着,就从您村口那棵大槐树底下穿过去,再绕过您家这片鱼塘,应该……应该没啥问题吧?”
王大炮低头瞅了一眼那张图,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村口大槐树底下穿过去?那是清水村的风水树!
绕过他家的鱼塘?那条线直接从他家祖坟上画过去了!
王大炮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现在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小子,不是来挑衅的,他就是个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傻子。
一个异想天开,还自以为聪明的憨包。
跟这种人发火,简直是拉低自己的身份。
“滚!”王大炮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都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
“啊?”陆远像是没听懂,还想再问。
“我让你滚!带着你这破玩意儿,立马从我眼前消失!”王大炮指着村口的方向,不耐烦地吼道,“再让我看见你,我把你腿打折了跟你这图上的线一样直!”
“哦哦哦,好的好的!”陆远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把那张“宝图”收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被偶像拒绝的委屈和不解,“王村长您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太外行了!我这就回去,我一定好好学习,把图纸画专业了,再来向您请教!”
说完,他拉着早已魂不附体的铁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王大炮的家。
看着两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王大炮的两个儿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爹,这红旗村是真没人了,派这么个傻蛋过来。”
“我看他那图,是拿脚画的吧?笑死我了。”
王大炮冷哼一声,心里的火气倒是散了不少。他重新坐回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端起茶杯,轻蔑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
回红旗村的路上,铁牛的腿还是软的。
他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陆远,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不解,以及一丝丝的……敬畏?
他想不明白,陆远刚才那番操作,到底是真傻,还是在演戏。
如果是真傻,那他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
可如果是在演戏,那这演技……也太吓人了。他差点就信了。
“陆……兄弟,”铁牛终于憋不住了,凑过来小声问,“你……你刚才那是干啥呢?”
“取经啊!”陆远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脸上还带着几分沮丧,“唉,看来我的专业知识还是太差了,王村长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专业,都不屑于指点我。”
铁牛听得眼角又开始抽搐。
专业知识?你那叫专业知识?你那叫胡说八道!
“那……那现在咋办?”铁牛问。
“知耻而后勇!”陆远猛地一握拳,眼里重新燃起斗志,仿佛刚才的打击让他成长了,“王村长看不上我画的图,那我就去找专业的人,画一张让他无话可说的专业图纸出来!我要用技术,让他心服口服!”
“专业的人?上哪儿找?”
“县里!县水利局!”陆远斩钉截铁地说,“那里肯定有懂行的工程师!”
铁牛彻底无语了。
他觉得陆远的脑回路,跟正常人可能不太一样。
回到村里,陆远立刻找到了老刘头,把“谈判”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自己因为“图纸不专业”而被王大炮鄙视的“惨痛经历”。
老刘头听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丢人现眼。”
但他并没有阻止陆远要去县城的“愚蠢”想法。或许在他看来,让这小子出去碰碰壁,知道天高地厚,总比在村里异想天开要好。
第二天一早,陆远就搭上了村里唯一一辆去镇上的拖拉机,又从镇上转了班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县城。
县水利局是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墙皮都有些剥落了。
陆远走进大门,一股子机关单位特有的、混合着茶叶、墨水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没有去敲领导办公室的门,而是径直走进了挂着“技术科”牌子的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三四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人,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对着图纸写写画画,气氛安静而沉闷。
陆远一进去,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脚上是一双沾着黄泥的解放鞋,手里紧紧攥着他那张鬼画符一样的“地图”,脸上带着乡下人进城时特有的局促和紧张。
一个完美的【一窍不通的技术员】形象,新鲜出炉。
“同……同志,你们好。”陆远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最有学问的中年人抬了抬眼皮,问道:“有事吗?”
“我……我是青阳镇红旗村的,我叫陆远。”陆远赶紧做自我介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张“宝图”在人家办公桌上摊开,“几位老师傅,我想……我想请教个技术问题。”
那中年人低头看了一眼图纸,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图纸上的内容时,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
有想笑又不敢笑的,有直摇头叹气的。
“小伙子,你这……画的是什么?”眼镜中年人推了推眼镜,语气还算客气。
“引水渠路线图啊!”陆远一脸骄傲地回答,“这是我们全村人智慧的结晶,我亲自设计的!”
“噗——”
旁边一个年轻点儿的技术员,实在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眼镜中年人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指着图上那条直接翻过一座山头的红线,耐着性子解释:“小伙子,你这个设计……有点不符合基本法。水是不会往山上流的。”
“啊?是吗?”陆远挠了挠头,一脸恍然大悟,“哎呀,我说怎么瞅着不得劲呢!原来是这个道理!老师傅,您真是太厉害了,一句话就点醒了我!”
他这副蠢萌又好学的样子,让办公室里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大家看他的眼神,也从看一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变成了看一个有点可乐的傻小子。
“那……那老师傅,您看这沟应该怎么挖?”陆远满眼渴求地看着眼镜中年人,“您帮我改改呗?我们村几百口人,就指着这救命水了!”
眼镜中年人被他缠得没办法,拿起铅笔,想在他那张破纸上修改,可看了半天,根本无从下手。这张图,错得连修改的价值都没有。
“唉,你这个不行,完全不行。”他摇着头,把铅笔放下了。
陆远脸上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他垂着头,肩膀也垮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嘴里喃喃自语:“不行……还是不行……这可怎么办啊……”
他演得情真意切,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失望和无助,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忍心。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一直没说话、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突然开口了。
“小伙子,你这图纸,让我想起个东西来。”
老工程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端着一个大茶缸,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盯着陆远那张图看了半天。
“十几年前,县里也搞过一个给红旗村那边引水的规划,”老工程师缓缓说道,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情,“那时候的图纸,比你这个……嗯,要规整多了。可惜啊,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项目搁置了,那份图纸,也不知道被塞到哪个档案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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