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我们现在就去区委。这么重要的情况,必须立刻、马上、当面向孙书记汇报请示!”
陆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炸响。
王建国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冰冻中苏醒,看着陆远那张写满了“忧虑”和“沉重”的脸,一股比刚才更深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要干什么?他要去告状!他要拿着自己亲口说出的、足以致命的话,去找自己的姐夫告状!
这已经不是告状了,这是递刀!把一把沾着剧毒的刀,毕恭毕敬地递到孙德海面前,逼着他亲手捅向自己的小舅子!
“不!你不能去!”王建国几乎是本能地喊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陆远停下脚步,转过头,用一种极其无辜且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为什么不能去?我是在向领导汇报工作啊。”
这眼神,比任何一句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王建国瞬间语塞,他能说什么?说你不能把我卖了吗?他看着陆远身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却依然手脚麻利地收拾公文包的钱学明,知道自己今天碰上的,根本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笑面阎罗。
“陆区长!陆区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建国彻底没了刚才的嚣张,他几步冲上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刚才都是误会,误会!我喝多了,满嘴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当真,别往心里去!”
他身后的刘虎等人也反应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横肉都耷拉了下来,再也没有半点凶神恶煞的模样。
陆远叹了口气,脸上【忠诚又为难的下属】的表情愈发浓郁,他拍了拍王建国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王老板,你放心,我相信你说的都是酒话。但问题是,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是孙书记啊!这事关孙书记的声誉,事关我们区委区政府的形象,我作为下属,不能不闻不问,更不能替领导隐瞒。我必须去向孙书记问个清楚,到底是你误解了领导,还是……我误解了领导?”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充满了“组织原则”和“d性觉悟”。
王建国听得浑身发冷,他知道,今天这道坎,是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陆远在一众手下惊恐的目光中,带着钱学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指挥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
“国……国哥,现在怎么办?”刘虎凑上来,声音都在发颤。
王建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个被雪茄烫出的焦黑印记,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完了……”
……
黑色的国产轿车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车内的气氛却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钱学明坐在副驾驶,后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公文包,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偷偷瞟一眼后座的陆远。
陆远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神情平静,似乎在闭目养神。可钱学明知道,这位年轻的领导,脑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何等激烈的风暴推演。
从拉大旗作虎皮,用一份《决心书》把孙书记绑上战车;到激活【铁面无私的执行者】,用三条铁律镇住全场;再到刚刚,用一支小小的录音笔,精准地挖坑,让不可一世的王建国自己跳了进去……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阳谋和阴谋被他玩转于股掌之间,收放自如。
钱学明跟了这么多任领导,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手段。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共事,而是在伺候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妖怪。
“学明主任。”后座突然传来了陆远的声音。
“啊?在!陆区长您吩咐!”钱学明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待会儿到了孙书记办公室,你什么都不用说,看我眼色行事就行。”陆远的声音很平淡,“另外,把你的手机也打开录音,放口袋里。”
钱学明的心脏又是猛地一抽。
还录?这是要干什么?要搞一出连环计吗?
他不敢多问,只能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成功点开了录音功能。他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车子很快驶入了区委大院。
陆远下车,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区委办公楼,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孙书记,我来给你“汇报演出”了。希望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个剧本。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那种“忠诚、忧虑、焦急、为难”的复杂表情再次浮现,带着钱学明,快步走进了办公楼。
孙德海的办公室里,秘书小李刚给他换了一壶新茶。下午摔碎了心爱的紫砂壶,孙德海的心情一直很糟糕,看什么都不顺眼。
“书记,陆区长求见,说有天大的急事要向您当面汇报。”小李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孙德海眉头一皱。
这小子又想搞什么名堂?下午刚把他架上火堆,晚上就又来了?
“让他进来。”孙德海压下心中的不快,靠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领导派头。
门开了,陆远几乎是“闯”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三分焦急,三分委屈,还有四分不知所措,活脱脱一个刚被地主恶霸欺负了,跑来找青天大老爷诉苦的忠厚长工。
“孙书记!孙书记!出事了!出大事了!”陆远一进门就嚷嚷起来,情绪饱满,演技精湛。
孙德海被他这副样子搞得一愣,心里“咯噔”一下。纺织路那边,难道真出人命了?
“陆远同志,不要慌,天塌不下来!坐下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孙德海强作镇定地安抚道。
“书记,我……我没法慢慢说啊!”陆远一脸的痛心疾首,他走到孙德海的办公桌前,因为情绪“激动”,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我坚决执行您的指示,把拆迁指挥部设在了第一线。下午,我还给居民们开了会,传达了您的决心,强调了我们‘一把尺子量到底,任何人没有特权’的原则。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一副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
孙德海的心被他吊得老高,不耐烦地追问:“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可是,我们的一片苦心,好像被人给误解了!”陆远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愤慨”,“就在刚才,王建国……王老板,带着人冲进了我们的指挥部,又砸窗户又踹门,指着我的鼻子骂,说纺织路是他说了算,让我们立刻滚蛋!”
“什么?”孙德海的脸色瞬间变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居然蠢到这个地步?
“这还不算完!”陆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我跟他解释,我们是奉了您的命令,在执行区委的决定。可王老板说,他姐夫就是您,在东林区,您的话就是天!还说……还说我们这些外来的干部,能不能干下去,都得看他的眼色……”
“混账!简直是混账!”孙德海气得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知道王建国混账,但没想到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着自己的旗号去作威作福!
陆远看着孙德海的反应,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了“为难”和“困惑”的表情。
“孙书记,您先别生气。我想,王老板肯定是一时糊涂,喝多了说胡话。他怎么可能代表您呢?您可是我们东林区的主心骨,是我们所有干部学习的榜样啊!”陆远先是给孙德海戴上了一顶高帽,然后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更加纠结,“但……当时在场的人太多,影响太坏了。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们拆迁是假,是您利用我这把刀,去帮您家亲戚多占多要……书记,这话太诛心了!我绝对不信!为了……为了还您一个清白,也为了让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能顺利开展,我当时……就多做了一件事。”
孙德海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陆远从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了那支黑色的录音笔,放在了孙德海的办公桌上。
“我怕王老板酒醒了不认账,也怕别人恶意揣测您的意图,就把他当时说的话……录了下来。”陆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书记,我知道这么做可能不合规矩,但我是真心想维护您的权威,不想让您被小人蒙蔽,被谣言中伤啊!”
孙德海死死地盯着那支录音笔,感觉那不是一支笔,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的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从那份《决心书》开始,自己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陆远根本不是来求助的,他是来将军的!
孙德海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每一个呼吸都带着灼痛。他想发火,想把录音笔摔在地上,想指着陆远的鼻子骂他阴险。但他不能。因为陆远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站在“维护领导”、“执行工作”的道德制高点上,让他无懈可击。
“书记,您听听?还是……不听?”陆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德海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血红。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放!”
陆远按下了播放键。
王建国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声音,清晰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就凭我姐夫,是孙德海!”
“……别说你这个代区长,就是你头上的‘代’字想去掉,都得看我点不点头!”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孙德海的脸上。
录音放完,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陆远收起录音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请示的表情,向前一步,用一种几乎是在耳语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孙书记,您看……这个情况,我们拆迁指挥部,下一步到底是该严格按照您白天批示的,依法办事,一视同仁呢?还是……对王老板这边,需要有什么……特殊的照顾?我刚来,不懂这里的规矩,一切,都听您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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